这天的天气,并算不上有多好。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一片,那吹得枝丫响的狂风,颇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临城的那些大街小巷里空无一人,连街上的维持生计的小摊贩,也收起了自己的摊位,躲在了家中。自然灾害的威力,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此时的唐无凛,正在叶琛的院落里摆弄着机关小猪。为了任务游走在各种残酷环境下的他,早已练就了在任何环境下生存的能力,这样的天气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反而还会造成一些便利。
王管家走近他的时候,唐无凛早已察觉了出来,摆弄着机关小猪的手,却没有停下来。
“唐公子,您快劝劝我们家少爷吧,他一个人闷在房间里都快两天了。”
王管家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么长久下去,他们少爷的身体,可怎么撑得住啊。
王管家这几天是心急如焚,连带着他和其他几个下人也是茶饭不思,遭罪受的不只是叶琛一个人,还有他们。从丫鬟六那里听到他们家少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这件事的时候,王管家是第一时间告诉了叶母。叶母叹了口气,便没了动,让他埋怨不是,不埋怨也不是。
他又在第二时间内告诉了杨业,杨业当然也去劝了,效果却是微乎其微。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他们家少爷的挚友,能劝得动他们家少爷了。王管家是想早点找唐无凛,告知他事态的严重性。可唐无凛那是那么容易就被他找到的,他今天能看到唐无凛的身影,实属是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唐无凛一言不发,直起了身,抱起地上的机关小猪,向着叶琛的房间走去。被他留在身后的王管家顿时松了口气,有了唐无凛的劝解,想必他们家少爷能早点恢复往日的神采。
现在的王管家,没了往日对唐无凛的成见。唐无凛和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符,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一张面瘫脸,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也就只有和他们家少爷这样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在一起,唐无凛身上那股冰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才能被中和掉。这也难怪这位唐公子会和他们家少爷成为至交好友。
唐无凛走了没多长时间,瓢泼大雨便至。王管家甩着被淋湿的头发,匆忙躲进了主屋里走廊里。
“这场风雨终于要来了。”
杨业听着雨打在房屋、地面上的噼啪声,自言自语道。
早点到来也好,将这个秘密背负了十七年,他总算能舒了一口气。他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身上,用来缓解压力的那半块佩,摸了个空之后才发觉。那半块象征着暗阁最高统治者身份的佩,已经被他物归原主,交还给了叶琛。
从叶琛这两天的反常中,他大概能猜出些什么。恐怕是那位唐门后人的所为吧,除了唐无凛,没有人会查出这些被掩埋了十七年的真相。这一切都是孽缘,他会选择帮助叶母将叶琛抚养长大,也只是想将牵扯到好几个人的恩怨,早日终结掉,毕竟叶琛是无辜的。
说来还真是相当的可笑,万人之上最受人敬仰的人,爱上了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姐姐,真是个狗血又恶俗的故事。而这个故事里,他也占了一席之地。长宁公主当年的风华与才情,是多少王公贵族所仰慕的对象,连少时的他也不例外。
他已经分不清当今的天子是错将亲情当成了爱情,还是其他的缘故,才会对自己的姐姐藏有那种心思。以至于到了最后,亲手毁掉了自己心爱的人。也或许当年的长宁公主是自愿的,这样才能将那被禁忌的感情悉数斩尽。
杨业庆幸着自己从那场无果的感情中尽早地抽离,却没想到他的亲妹妹却陷了进去。有了叶家败落的先例在前,同为世交的杨家也提早为了以后的事情做出了打算。将皇室列为了自己的靠山,他们杨家也能如鱼得水。
彼时的他很反对那门亲事,却敌不过父母之命以及痴情二字,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他的妹妹现在虽得到了贵妃的位置,却一直无所出。不光是他妹妹一个人,所有进入那座牢笼的女人也一样。不知道那位使了什么手段,朝堂上所有的人都没有提过继承人的问题。也不知道这里面,又掩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也幸亏当时长宁公主离世前,将暗阁的权利散去,不然暗阁的势力到了当今天子手上,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变故。
叶母小佛堂里的房门也同样紧闭着,她手上敲木鱼的动没断过,反而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在追赶着她一样。敲木鱼的速度快,她嘴里念着佛经语速也越来越快。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木鱼声和念佛经的声音戛然而止。十七年了,她的使命也终于完成。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似正常的不得了。正是因为太过正常了,所以才显得这一切很不正常。杨业的身份太过珍贵,从皇城来到临城,即使没有带多少护卫,也足够引人注目了。偏偏他还为了帮助叶琛重装旗鼓,特意去了一趟府衙,不被任何人注意到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说国舅爷去了临城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问像跪在他面前的人。
“千真万确。”
那一身黑的男子肯定道。
不知道那位世间最尊贵的人在思考着什么,很久都没有言语。气氛沉重的诡异,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在等待着,等待着他面前的那人给他的任务。
威严的帝王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魔教仍旧避世不出?”
“是的。”
应该是因为暗阁的势力,从十七年前开始,武林黑白两道的冲突就少了很多。曾盛极一时的魔教,也开始修生养息,避世不出。连带着他挑了很多次的是非,都没有成功。身为帝王最得力的部下,他也搞不明白这高高在上的人,究竟在想着什么。
“你先下去吧。”
挥退了自己的部下,这位世间最尊贵的人手指敲着自己面前的案板,思索着什么。杨业去临城的消息,他一直都清楚。
暗阁虽被他所收回,但没有信物的他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暗阁的人他没有办法全部控制。但是为了朝堂安宁,整个武林都能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中,他必须将暗阁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杨业和他姐姐所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每个皇室中的人,特别是皇子。从小就拥有属于自己的暗卫。这些人同样来自于暗阁,能得到这些消息,也是最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情。
他所做的事情,从不会后悔。要不他答应了姐姐,要背负起这天下苍生的责任,他早就将这个国家断送了。他忍杨业忍到现在,不是因为他的贵妃,仅仅是因为叶家。
临城的叶家,被他盯上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姓叶的人全天下不止一家,但唯独只有临城的叶家,和杨家祖上是世交关系。叶家育有一子,正是他亲手赐死他的长宁的那一年。那一年,也正是他的长宁生产的一年。
所以…有没有可能…这个叶家的小少爷,就是他和长宁的孩子?叶荣眯起了眼睛,他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太大的动,也没有将这个到处充满世俗偏见的世界,拉来陪葬。
一想起那些往事,他的不甘又被激了起来。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不该放纵自己的喜欢,不该做出这样禁忌的事情,包括他喜欢的那个人也一样。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可这整个世间,只有那个人是真正的在乎着他,处处为他考虑。当初替他背负着暗阁的势力,也是毫无任何怨言。
如果不是她嫁他人,一切都会安稳下去。怪只怪,她先背叛了自己。
唐无凛进去的时候,叶琛正坐在隔间的书房内,面前摆放着账本和他的计划蓝图。详细到每一个阶段,叶琛都列出了计划,足以看得出他的用心。
“你怎么来了?”
叶琛头都没抬,就知道是唐无凛。他所居住的这间屋子,除了唐无凛,没有人能在他的不允许之外进来。
“给你还东西。”
说着,唐无凛将原先叶琛给他的那半块佩,放到了叶琛的眼前。
“我的?这应该不是我的。”
叶琛将唐无凛放置在他面前的佩拿起,仔细看了一遍,而后又放了下来。身为一个藏剑,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金银石,这半块佩,实在是比不得他身上现在挂的那两块完整的。
“不过,这块佩好生眼熟?”
“这是之前杨业给你的那半块佩。”
唐无凛提了个醒,叶琛这才想起了这半块佩的由来。
“这么丑,又没有任何价值的佩,你还留着它干嘛?”
叶琛不解道,他让唐无凛替他保管的真正意思,是让唐无凛找个没人的地方扔掉,而不是将它天天揣在兜里,现在又还给了他。
唐无凛被叶琛这三言两语的话堵住了,他留着干嘛?他留着还不是因为这半块佩,关系到他的最终任务。
“这块佩是暗阁掌权者的信物,杨业没告诉你?”
唐无凛反问道。
“原来是这样。”
叶琛恍然:“怪不得…怪不得他将这个送给我。我就说以杨家的家大业大,这么寒碜的东西也拿得出手?”
想他当年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的时候,见了在扬州城内乞讨的丐丐们,别人放的都是碎银,唯独他和他的小师弟,放的是金砖。现在得知了赚钱不易的他,是不会再做放金砖这样的傻事了,改成金锭就行。
唐无凛并没有说话,亏王管家还以为叶琛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想不开呢,这不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活蹦乱跳?
“既然你说这是暗阁首领的信物,那你给我干嘛?”
叶琛飞快的抓起桌上的那半块佩,塞进了唐无凛的衣兜了。
知道唐无凛要说什么,叶琛先一步伸手捂住了唐无凛的嘴:“别说什么这是给我的东西,你不能要之类的。成为暗阁的掌权者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要的。”
“再说了,现在咱们两个已经绑定在了一起。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也同样是你的东西。”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叶琛才把自己的从放开。
不管怎么说,他都说不过叶琛的这张嘴皮子,也就只好罢,暂且将佩收了起来。从某些程度上来看,叶琛这么解释也说得过去。
那就剩下的半块佩,他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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