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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砗磲病
铜镜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阴天寒雨,
天边密云翻滚，眨眼间便快速漂浮而来，原本还带着亮意的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浓重的雨雾裹挟着洛水的水汽奔涌而来，寒意在这块平地上逐渐蔓延。
沐钰儿虽然见过春儿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皆是淡定自若，运筹帷幄,
何时有过这般慌张不安的样子。
身后的小黄门自她背后牵来一辆马车。
春儿亲自掀开帘子,
喘熄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蒙上水汽，随后慢慢安静下来：“殿下特许两位在宫内坐马车，”
沐钰儿和唐不言四目相对,
各自看出一丝凝重。
——出事了。
——甚至可能是陛下出事了。
两人沉默着上了马车，沐钰儿刚刚坐下,
马车便迅速急冲进去，沐钰儿触不及防歪了一下,
一只手稳稳扶着她的胳膊。
“那你们唐家对陛下是如何……”
“我，我听说陛下迁都洛阳就是为了当年一些旧事,
是真的吗？”她凑过来,
用更低的声音问道。
沐钰儿点头。
沐钰儿皮笑肉不笑，紧盯着他的瞳仁：“只是想试探一下，少卿对此事的态度。”
沐钰儿很快就被他牵回神思，冷不丁说道：“是你觉得还是唐家觉得？”
沐钰儿摸了摸鼻子，先一步服软：“那少卿以后问我的事情，我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安交通不便,
人也太多了。”唐不言把那根发带用两根手指夹起,
慢条斯理放回她后背。
沐钰儿哦了一声：“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唐不言看着坚持不懈凑过来试探的人，心中叹气，不得不再一次伸手点了点她的手背。
沐钰儿眨了眨眼，还未仔细闻出味道，那手指便收了回去。
“阿耶和阿娘，年幼时便已相识。”唐不言被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听着她一脸无辜地说起那些婚姻嫁娶之事，蓦地生出一丝狼狈，把人推开，耳朵微微泛红，板着脸说道，“子不言父母之事。”
手指圆润小巧，红润可爱。
唐不言修长玉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
沐钰儿索性和他坐在一侧，凑过去小声说道：“刚才春儿女官说是公主殿下有请,
是不是说明陛下不能……”
唐不言看着垂落在自己面前的红发带,
摇了摇头，直接说道：“不是。”
“坊间传闻陛下在高.宗朝能荣登后位，多亏了王萧两人的消香玉陨，而陛下能问鼎千秋，后位是靠近这个权利中心的第一步，我是觉得此事没有关系，但若是迁怒起来，也不是说不通的。”沐钰儿慢吞吞说着，随后话锋一转，“而且王氏可曾是你们陇西贵族的领头羊。”
沐钰儿侧首去看他，一双琉璃大眼睛扑闪着。
“司直只需知道……”唐不言淡淡说道，“唐家对大周拳拳之心，对百姓深之爱之。”
唐不言咳嗽一声。
唐不言抬眸看她。
“唐家是靠后辈子孙读书出仕。”他话锋一顿，带着淡淡的讥讽，“两者如何相比。”
沐钰儿仔细听着，随后琢磨出这话的意思。
长安位于关内道，当初高.祖推翻前朝时，背靠陇西贵族、联合山东五姓七阀、又和江南士族达成默契，这才能在一众枭雄中杀出重围，最后在长安立国，这个天下自此改朝换代。
若是王家的成就是镜花水月，靠的是牺牲所有孩子的幸福，靠着旧家荣光，但早已尾大不掉，所以陛下的一次迁都，就足以让他们支离破碎，那唐家就是足履实地，靠的是实打实的荣耀和功绩，陛下的迁都对他们而言称不上毁灭。
唐不言叹气，微微撇头，不再理她。
当今陛下以一介女子之身，自后宫走向前朝，自太.宗朝蛰伏，在高.宗朝崭露头角，后一步步披荆斩棘，走上高位，其中最深的荆棘就是以陇西氏族为主的世家阻碍，好巧不巧，唐家正是其中一个。
沐钰儿剩下的话便系数咽了进去,
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
唐不言能感受到小猫儿不安分坐着，甚至压了自己的袖子。
沐钰儿眨巴眼，却又没有退让，显然也想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绣着银丝边的文竹宽袖猝不及防擦过耳畔,
带来若有若无的药香。
小猫儿明明越了界，现在却颇为无辜的看着他，说着冠名堂皇的话，实在是有些可气，却偏又令人生不出火气来。
“所以你们关系不好啊？”沐钰儿皱眉，“我听说你们都已互娶对方的高门大姓子为荣，就连太.宗时的极为宰相都曾如此，你怎么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想法。”
唐不言明白她的意思：“司直是觉得我们会为王氏报仇？”
“洛阳与长安相比，好太多了。”唐不言说。
沐钰儿盯着他的侧脸看，随后坐会身子，一本正经说道：“如今和少卿共事，怎么也要上下同步，免得自己给自己绊了脚，没事打听一下少卿的喜好也是很重要的，少卿说对不对。”
沐钰儿眨眼：“可唐夫人不是太原程氏的嘛？”
唐不言眉间微微扬起：“司直为何这样说？”
“王氏成就是倚靠一次次联姻才有当时的地位。”唐不言垂眸，盯着抓着自己的袖子的手指。
太原程氏乃是数一数二的大姓。
唐不言沉默，看着那因为不解微微蹙起的眉间，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唐家并不联姻。”
“司直如今倒是……”唐不言眼波微动，似月照流霜，皎皎无纤，把面前之人清晰地纳入眼底，“追根溯源，知知甚深。”
——吉祥也这么好动吗？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只总是趴在不动的长毛小白猫。
——
——
马车在寂静的宫廷内狂奔，很快又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千牛卫巡逻的脚步声瞬间密集起来。
沐钰儿还未掀开窗帘一探究竟，就看到还未挺稳的马车帘子被春儿掀开。
“两位下车吧。”
她是自己驾车疾行，如今额头已经冒出热汗来。
沐钰儿也不敢耽误，连忙第一个跳下马车，随后扶着唐不言下了车。
“不知公主殿下何事急召。”唐不言理了理袖子说道。
春儿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声音缓缓低沉：“少卿进去便知道了。”
马车是停在迎仙宫殿外的平台上，平台上如今站满了今日当值的千牛卫，金凤一直守在大门前，听到动静抬眸看来。
沐钰儿看了一眼，心中一惊。
——金凤的脸色实在太差了。
三人穿过层层守卫，最后来到主殿的台阶下。
“禀告公主殿下，少卿和司直已到。”春儿声音微提，高声说道。
没多久，大门就被人打开。
竟是容成嫣儿亲自开的门。
沐钰儿眉尖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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