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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砗磲病
机关
天枢的铁柱是为了支撑外部那条巨龙,
每根最长的有十尺,最短的也有三尺,单看会有些长,
但在整个体型庞大的天枢对照下,这些铁柱又只能说是微不足道的渺小。
“这些铁柱有什么问题?”唐不言蹙眉问道。
他侧首去看窗外的这根铁柱,长五尺,宽两尺,
距地面大概有一百多尺,
刚才站在铜铁上能明显感觉到高处凌冽的风吹过,便是这样的柱子也似乎不太稳当。
如今这根铁柱被雨水湿漉漉打湿,泛出漆黑的光泽。
沐钰儿沉吟片刻,
掏出火折子递到唐不言手中,随后单手撑着窗框,
再一次轻盈地跃了上去,整个人只身站在铁柱上,
高处乘风,红色发带在空中疯狂飞舞,
似乎下一秒就要飘落。
“司直!”唐不言惊诧,
连忙伸手紧握着她的手腕。
沐钰儿一惊,扭头去看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
唐不言待人总是淡淡的,
眉宇清冷,
语气疏离,
便是翻书时也是慢条斯理,他就像一尊精雕细琢的小雪人,动作不急不缓,
带着世家子弟的矜贵和优雅,
可此刻,
他手指却是颇为用力,甚至在她手腕上留下微红的痕迹。
沐钰儿的神色太过惊诧,唐不言被这样的目光一刺,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手指下意识松开,却很快又再一次虚虚圈着她,眉眼低垂,淡淡说道:“外面太危险了。”
火折子是铜制的,外表过了好几层棉布,握在手心还颇重。
尾端有一个小小的雕刻,仔细辨认是一个‘钰’字,歪歪扭扭,鸦飞鹊乱,很像她的笔迹。
话音刚落,头顶及时响起一阵惊雷轰鸣。
唐不言倏地回神,顺手把火折子收回自己袖中,抬眸,淡淡说道:“听到了,没有秘密,司直分析得很对。”
潮湿的棉布被水汽浸染着,铜管里冒出带着微微的热,温热却又不太滚烫。
端门作为紫薇宫第一道大门,常年灯火通明,微亮的烛火穿刺黑夜照了进来,幽光落在沐钰儿琥珀色的瞳仁中,显出几分透亮的晶莹,玉碗盛琥珀,但使能醉客。
“这么紧张的时刻,少卿竟然在发呆!”沐钰儿谴责道,随后话锋一转,立马逼问道,“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她心中微动地想着。
“你看果然没有任何锈迹。”
沐钰儿犹豫片刻。
“若是入口的位置有问题,里面也可以看。”唐不言移开视线,开口说道,“外面下雨,若非刚才万不得已,也是不能出去的,且天枢的避雷柱还没建好,现在外面电闪雷鸣,太危险了。”
——少卿想的好周到!
“我们刚才踩着的时候,我顺手抹了一把,是实心的,所以是大的套小的,墙壁内的那一节是空心的,为了不让他生锈,一定会在连接口抹油,但这根柱子靠近铜墙的边缘已经生锈了,我刚才看过,它前面那一根是没有生锈的,同时建造的两根柱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那日我看高足酉把身上的绳结困在雕塑上便觉得有些奇怪,一般人都是困在铁柱上,第一是简单方便,第二是为了避免若是真的失足掉落,绳子一旦被绷直就会直接撞在铜壁上,他是老师父了,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若是再犹豫,千牛卫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会被发现的。”
——他的眼神,好认真。
唐不言捏着火折子的手指微微一动。
沐钰儿扭头,把手掌张开放在他面前,突然察觉出不对劲,脑袋向前凑了过来,不解问道:“少卿,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又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吧。”
沐钰儿居高临下地面前之人,却又在蓦得看到瞳仁中的细小人影时略微呆怔。
沐钰儿立刻皱了皱眉。
潮湿的水汽混着女郎身上微苦的酒曲味道猝不及防靠近他,又戛然而止远去。
唐不言喉骨微动,下意识移开视线,垂眸,淡淡说道:“没有。”
唐不言抬眸看她,漆黑的眸光宛若星垂月涌,静静地看着她。
“刚才不是就这样带着少卿上来的吗?”沐钰儿失笑,动了动手腕,却不曾想没抖开唐不言的手,眨了眨眼,不由强调着,“没事的,我就是想去看一下,我觉得铁柱伸缩机制有问题。”
“下来。”唐不言手指微微用力,再一次认真说道。
沐钰儿一听,腰肢一扭,整个往后倾了倾,眼睛朝着千牛卫的方向看去。
那眸光太过安静,似满天雨雾下的未央夜色,却又似如凉夜色的如雨星河。
“若是收拾了,请功折上不好写受伤的原因,到时候追究起来,司直就不能升官了。”唐不言拿出杀手锏。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一般来说这种可以伸缩的铁杆都是两根铸成,大小差别,可以是大的容纳小的,也可以是小的缩进大的里,所以肯定有一节是空心的。”
唐不言眉眼低垂,视线从那几根手指上飘过,最后看向手中已经有不少年份的火折子。
唐不言蓦得生出一丝不自在:“看某做什么?”
“说明这根柱子很少缩进去,而且,这么长的柱子为了保持稳定性,是需要平衡,所以剩下半截都是放在天阶的下面,要天阶压着,可这根竟然是直接连在雕塑上。”
“少卿说得对!”沐钰儿嘟囔着,直接跳了回来,回头看了一眼千牛卫的位置,顺手扭头吹灭唐不言手中的火折子。
唐不言看的心跳一停。
“我这火折子是菲菲改良过的,很亮的,外面的人看得到。”沐钰儿拉着他的袖子,蹑手蹑脚地走了。
沐钰儿抱臂,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之人。
沐钰儿边说,边走到下一根衍生出的铁柱边上,先是探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千牛卫在另一边,这才连忙伸手抹了一把,入手光滑,带着潮湿的水渍。
虽然知道心里知道她武功高强,身形敏捷不会出事,可却在这一瞬间看她被风吹得衣袂翻飞,似乎要飘走一样,还是下意识屏住呼吸。
高塔上呼啸而过的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刮在脸上甚至还有些许疼痛。
“别站窗口。”沐钰儿顺手把人带到一侧,嘴里嘟囔着,“之前阿罗撼不是说过这些铁柱还未上油,不能被风雨吹,所以晚上便是缩回一半保存,另一半支撑龙体吗。”
沐钰儿一见他这样,立刻大惊。
“没有!你移开视线做什么!这么心虚!”她忿忿地扯了扯唐不言的袖子,咬牙说道,“说不说!”
唐不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最后不得不伸手揉了揉额头,沙哑说道:“只是有些头疼而已。”
沐钰儿手指微松,这才发现他衣服下摆早已湿透,再看他唇色发白,一张脸越发冰白,心中一惊。
——原来是小雪人要化了!
“那我们速战速决。”沐钰儿松开手,贴心地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帕子,“擦擦,别着凉了。”
唐不言看着帕子上的两个微微发黄的糖渍,冷漠无情地推了回去:“不要。”
沐钰儿和他四目相对,最后咬牙说道:“这时候还这么挑三拣四。”
唐不言侧首,不去看她,十足十的世家小郎君做派。
沐钰儿把帕子胡乱塞回袖子里,重新回到一开始的柱子上,猛地一抬眸,突然察觉到一个视线,手比脑子快得把唐不言塞到边边上。
唐不言猝不及防,被动接了个满怀。
“莫白好敏锐啊。”沐钰儿龇了龇牙,半个脑袋往外面探去,那股锐利的视线已经消失不见。
“他看到我们了?”唐不言垂眸看着面前高高的马尾,长长的发带落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动,便被握在手心。
“没吧,我们动静也不大。”沐钰儿悄咪咪地看着千牛卫再一次远去,龇了龇牙,“大概就是运气也太差了,加上莫白很敏锐,我怀疑他还得回来一趟。”
发带是棉制的,上面绣着简单的花纹,被洗得绵软,落在手心有种毛蓬蓬的感觉。
沐钰儿见人走远了,刚一动,突然脖子往后一歪,立刻反手握着唐不言的手腕,不悦回头:“你勾到我发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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