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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来过几次。
第一次，是余奥的手肘上有伤，她来给他上药。当时，他身上有不少的旧伤。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在攀岩时故意受伤，故意让虽然断了联系，但仍在暗处对他虎视眈眈的余智梁觉得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混混。后来，他再没添过新伤，因为她不让他受伤。
之后几次，她都是来学习的。
毕竟图书馆里不让吃零食，这里让吃。
第一次来，这里只有一把破旧的折叠椅。
后来，余奥给她买了一套学习用的桌椅。
总之，在此之前，她一直是坐在椅子上。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余奥的床垫上。
余奥还是背靠在窗前，即便和姜半月拉开最远的距离，也只有两步的距离。
“你本来要去哪？”余奥问姜半月。
“这里。”
“我是问你划船时说的下一站是哪。”
“我知道，我的下一站本来就是这里。”
余奥没说话。
“不欢迎？”
余奥不好的预感卷土重来：“不欢迎你也来了。”
姜半月笑得没心没肺。
五分钟一到，余奥伸手，姜半月交出体温计。
窗帘是灰色的格子布，即便被姜半月拉到没有一道缝隙，遮光性不好，余奥隔着窗帘看，也能看到体温计定格在三十七度三。
低烧。
姜半月不关心自己的体温，不等余奥公布，脱了鞋：“我要睡一觉。”
她躺上了余奥的床垫。
余奥的枕头、床单和被子都是干干净净的米色。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雪纺衫，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居心叵测，躺在这里，像是能融进去，像是她天经地义躺在这里。往下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裙，站着能盖住膝盖的长度，没抻平，白嫩的膝盖上一个磕磕碰碰的伤疤都没有，两条小细腿并拢着。再往下是一双小白袜，颜色虽然白，但陈旧，右脚大脚趾有缝补过。
眼下，她的右脚大脚趾不自觉地一蜷一缩，怪不得会破。
单是这一副画面——单是这一副姜半月和衣躺在他床上的画面，几乎要释放余奥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
他别开目光。
一米二的床垫，姜半月从中间往右边挪，拍了拍左边：“你陪我。”
余奥又确认了一眼体温计。
三十七度三，甚至是三十七度二。
远不到烧坏了脑子的程度。
“余狗，”姜半月用了激将法，“你对你的定力这么没信心的吗？”
定力？
余奥想问定力是什么？
他现在只有想象力。姜半月这一挪，牛仔裙的裙线歪了，他现在只想握住她裙摆的下缘，帮她正一正，却也知道一旦他伸了手，会不仅限于这样的良善之举。她的脚踝上有个蚊虫叮的包，粉红色。刚刚她坐着量体温时，为了止痒，用指甲在上面掐了个十字，现在没了。他现在只想帮她再掐上去，却也知道一旦他握住她的脚踝，别说良善之举了，他会把过去十几年她对他的“欺负”算一笔总账，用另一种方式“欺负”回去。
他会让粉红色蔓延。
她的脚踝连同小腿也会有去处。
去他的肩上，一时半会儿别想下来。
尽管如此，余奥消灭了和姜半月之间两步的距离，躺在了姜半月的身边。
他对他的定力没信心。
他有信心的，是他对姜半月的感情。那是一种不仅仅是爱慕，更糅合了依赖、崇拜和信念的感情。那是一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她的感情。
床太窄了。
两个人直挺挺地面朝上。
“你转过去。”姜半月用手肘拱了余奥。
余奥求之不得。
这种时候，他对她终归是眼不见为净。
但姜半月从背后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背上，手臂圈着他的腰。好一个眼不见为净……余奥更倾向于另一种说法：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感情从来讲不了对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姜半月的同时，姜半月无时无刻不在要他的命。一段悬殊到这个地步的感情，十几年如一日地维系。
下午三点，姜半月就这样睡着了。
低烧未必是主因。
更像是缺觉。
她今天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昨夜大概没睡好，像他一样。
他昨晚是在惴惴不安，她呢？她又为什么没睡好呢？在刀俎和鱼肉中，她明明是刀俎。
余奥是不可能睡着的，把窗帘上的格子数了一遍又一遍。
姜半月一觉睡了四个小时，天色擦黑，哼唧了一句：“几点了？”
“不知道。”余奥被姜半月分了一半的床之前，手机在桌子上，之后，一直被她禁锢着，不可能去拿。
和她在一起时，他的手机会静音。
天大的事，也没有和她在一起大。
姜半月猛地一坐：“我去看看。”
她不是觉得睡过头了，更像是一种摩拳擦掌，或者是……磨刀霍霍。
她一边是余奥，另一边是墙壁，不等余奥起身，从他身上翻过去——她没有什么身手可言，就是衣服蹭着衣服，人碾着人地从他身上翻过去。在过去的四个小时里，余奥为保障姜半月的睡眠，一动没动，麻木到没了知觉，被姜半月这一蹭，复苏的知觉像沙砾刮过他全身。
姜半月的手机在包里，包在桌子上。
一共也没几步路，她没穿鞋，穿着小白袜的一双脚在地板上像溜冰似的，连脚步声都没有，拿回了手机：“七点多了！”
余奥要起身：“我送你回家。”
姜半月把手机一丢，双手摁在余奥的肩头：“我不回家。”
他坐在床垫的边缘，她站在他的两腿之间。
“我们出去吃饭。”他没看她的眼睛，平视地看她睡了一觉后，雪纺衫的下摆从牛仔裙的裙腰里纵出来大半。
姜半月的双手从余奥的肩头向后滑，交握在他颈后：“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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