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裴玄祯的字字句句，温如锦都不信。真相就发生在他眼前，怎会有假？
唐夫人，晏宁玉。他们抢占了本属于母亲和他的位置，怎么不该死？
若是没有他们，所有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们而起。余孽晏宁玉，温如锦如何不恨？
“真相永远不会那么简单地浮在水面，”裴玄祯说，“不如温公子暂且放下怨恨，好好查一查当年的事。父债子偿的说法本就是错误的，晏老爷的错又与他人何干？”
真相是挂着危险的诱饵，恶鱼自以为饱腹其中。
“你不懂……当年的事你也只是听说，你又知道什么？”温如锦胸口起伏得厉害，咬着牙，一字一顿，“这都是他们该还的。”
裴玄祯淡淡看了他一眼，“信不信由你，我的话已经说到了，不要动晏宁玉。”
“好啊，”温如锦嗤笑一声，“不动她也行，除我之外，裴府可是多人的眼中钉。你可要护住了。”
裴玄祯脑海里浮现晏宁玉的笑颜，“自然会。”
“……”
晏宁玉端菜上来的时候，两人就互相盯着对方看，似要看出个窟窿般。气氛异常低，晏宁玉站在一旁，压根不知他们聊了什么。
难不成……两人以前是仇敌？
“那个……”晏宁玉问，“温公子，你要米饭吗？”
温如锦一改态度，挂上了温柔的笑，“好啊，麻烦晏姑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晏宁玉看了一眼裴玄祯后，用最快的速度去后厨盛了一碗米饭。
裴玄祯见晏宁玉将米饭放到温如锦面前后，心里越发烦躁，“夫人不给夫君盛一碗吗？”
晏宁玉皮笑肉不笑，“夫君的意思是？”
“没事，我很乐意与裴大人分享。”温如锦十分体贴地将菜推到中间，“算对我方才的冲撞赔罪。”
晏宁玉左看右看，心觉两人之间定有什么猫腻，无奈又去厨房盛了一碗米饭给裴玄祯。
裴玄祯一笑，目光灼灼，“谢过夫人。”
晏宁玉闪躲视线，“没事。”
这顿饭吃得十分压抑，但很快，饭后温如锦将一袋金子给晏宁玉后做了道别。
温如锦心中的浪花拍打着平静的小船，不断推进着让他去查真相，他不信他真的错了，亦或者成了一种逃避。
当时裴玄祯的话一出，温如锦就觉得不安了。若真如他母亲与裴玄祯所说，他错了。
可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怎么办？如何面对？
身负几百条人命的人，回头怎么看得见岸边。
温如锦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悠悠转转回到了京阐苑。
-
“老板，”顾修诚拿着秘方，“这个怎么做啊？我想学学，看着好好吃的样子。”
晏宁玉看了一眼菜名，脑海中便浮现了此菜的做法，“把食材按照步骤弄好，开大火翻炒，在菜光泽的时候关火，不仅不会糊，菜还会把料味吸收。”
顾修诚听得认真，猛地点头，“好的老板！”
裴玄祯一直在他身后看着他，略带不善的目光瞬间让顾修诚戒备，眉头一皱，猛地转头。待见到是裴玄祯，浑身一松，挠了挠头，“裴老板！”
裴玄祯点头，之前在晏宁玉说了顾修诚此人后，他与顾修诚便开始了相互了解，如今也算良好，不过顾修诚听得最多的还是晏宁玉的话。
“那老板你们聊，我去研究研究菜谱。上官济跟我说过两天三四楼就可以开了，我得好好练练厨艺了！”
“好。”晏宁玉微笑目送他转身离开。
裴玄祯也没在多说，坐在酒楼一处，默默等着晏宁玉回府。
……
梁国被灭的消息人尽皆知，裴府书房中，裴玄祯写着信，晏宁玉躺在贵妃椅上看话本。
困意袭来，晏宁玉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了一眼裴玄祯，合上眼睛就睡了。最近酒楼有上官济打理，她难得能休息上两天。
裴玄祯写完信后轻放毛笔，抬步走到了晏宁玉身旁，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话本，翻看了两下后放到了一旁桌上。
晏宁玉睡熟了，均匀细小的呼吸声融入了房间的安静。裴玄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晏宁玉，心里算着时间。
明天，就是他的半年之约期限。
明日过后，裴玄祯便再也不会放晏宁玉离开。
无论她是从何而来，总有办法留住。裴玄祯不信世间那么多巫神困不住一个灵魂，裴玄祯的自私枷锁，这一辈子都会套在晏宁玉身上。
自私就自私吧，裴玄祯想。
阳光暖烘烘的，晏宁玉单薄的衣服被光照着，泛着热意。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着。
福闻五轻步前来，见晏宁玉在熟睡，站在旁边左右为难。
裴玄祯看出了他的无措，轻步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听福闻五说着要紧事。
福闻五从袖中颤颤巍巍拿出一张纸，呈到了裴玄祯面前。裴玄祯微微蹙眉，接过宣纸后疑惑打开。
纸上的“和离书”三字刺目，裴玄祯不由得将纸攥紧了些，语气僵硬，“……谁的？”
福闻五见裴玄祯的脸色发白，犹豫了许久才回答：“是从正房床下发现的，今日下人收拾了一下屋子，可能是夹在了木板缝隙中，掉出来了。”
裴玄祯呼吸不稳，纸上的字体他一眼便知，他在意那么久的人，不可能连她的字迹都不清楚。
只是他不信。
可福闻五将一切说了出来，无疑在他心中狠狠砸了一拳。纸上内容中的字他大半不认识，无疑是另一个世界的字。
裴玄祯的眼神最终落在“和离书”上，嘴中反复念叨，不愿相信此事。
明明还有一天……
有些人是留不住的。
裴玄祯脑海中闪过他父亲的话，呼吸越发困难，心脏一下一下地猛跳，耳鸣让他没有听到福闻五的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房门被打开，晏宁玉揉着眼睛出来透气，里面太闷热。见裴玄祯在门口，晏宁玉心情好了几分，走到了他身边。
当晏宁玉见裴玄祯双眼通红，一副痛苦难忍模样，不由地心脏一紧，用手搀扶着他，“夫君，怎么了？”
裴玄祯死死盯着晏宁玉的脸，手中的和离书被他硬生生捏破，他调整着呼吸，将手中的和离书藏进衣袖，扯起淡淡笑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晏宁玉帮他顺着呼吸，“夫君你说。”
“你我夫妻都快小半年了，都不知道夫人对我的感情如何？”裴玄祯说，“夫人已经知道了那么多事，想必也知道我的心向。所以……夫人觉得我怎么样？”
晏宁玉还在关系裴玄祯的身体健康，被这么一问，顺口就答：“挺好的。”
“挺好的？”裴玄祯笑了，“我想问问夫人，心里有没有过……我这个夫君？”
晏宁玉一怔，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什么意思？”
福闻五见势不妙，默默退下。
裴玄祯深吸口气，自嘲着笑着，从袖中取出了揉烂的和离书，展在了晏宁玉眼前，质问：“夫人，可认识这个？”
晏宁玉欲言又止，身体向后退了一步，默认般地将目光偏向别处，不愿过多解释，用动作告诉了裴玄祯真相。
明明他凭字迹就可以看出是晏宁玉所写，可他就是不相信，不愿去相信。原本想着，只要晏宁玉在装一装，在造一个谎言将此事略过，他也不追究，将和离书烧了，就当从未见过。
可偏偏，晏宁玉默认了。
裴玄祯心口钝痛，麻木感传向四肢，“所以……你想与我和离？”
“……”
“什么时候写的？”
“……”
“若不是你本意，与我说，我可以当此事从未发生，你仍旧是裴府正妻。”
“……”
“所以你早就打算好了啊，”心口疼痛蔓延四肢百骸，指尖冰凉，“所以到头来，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晏宁玉不看裴玄祯，心脏仿佛被针扎了数次，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开始她便打算与裴玄祯和离的，原本计划在一年后拿出来说和离之事，却不曾想提前被发现了。
说没点感情是假的，晏宁玉却不知该如何与裴玄祯解释。从一开始定局的事情，曲折再多依旧是定局结果。
即便他们夫妻恩爱，可她毕竟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迟早要离开。晏宁玉知道，电视剧中把这叫做始乱终弃。
既然迟早要分开，不如就趁现在，早早和离。一开始决定帮裴玄祯称帝，在现在这个节骨眼放弃可不行，那她就换个身份，悄悄接近裴玄祯。
待一切结束。
待她亲眼所见改版原著结局。
那她兴许也会如同看过的电视剧情节那般，魂魄消散或回到现代，获得新生的机会。
“毕竟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晏宁玉回想着电视剧恶毒女配说的话，对上裴玄祯那双泛红的眼眶后竟有些心软，“我……”
裴玄祯向前一步，逼问：“那你想要什么？能留住你的，是什么？”
“我……”晏宁玉向后退一步。
“说不上来吗？”
“……”
“晏宁玉，我就问你一句话。现在，你是真心想与我和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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