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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素食餐厅不是做小巧袖珍型素食的,每一盘菜都如宣传的那样,份量很足,清淡而不失精致,火候把控得很好,保留了食材原本的色泽和清香,每一口咬下去都是不同风味的原汁原味。
邵秩初似乎很局促。
符念嘉从没见男人吃饭像他这样慢条斯理。
他以前吃饭不是这样的,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吃得喷香,让人一看就能被他带领着勾起食欲,像一条毛绒绒的大狗狗。
他自己做饭又很喜欢把饭菜做多,每次开饭前符念嘉都会絮絮叨叨地说他做多了会浪费粮食,但每次用餐结束,压根没有什么残羹冷炙,一阵风卷残云后,盘光碗亮,一扫而空。
符念嘉虽然不喜欢陈茹君的做派,但一二十年一起生活下来,耳濡目染,性格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和陈茹君一样固执得令人讨厌,爱凭自己的喜好和标准要求别人,事后被打脸也绝不道歉。
邵秩初却从来没有反驳过她,永远只会笑着说:知道了,下次不了。
现在的邵秩初,连一根细嫩的芦笋都要轻轻送进嘴里细嚼慢咽,文雅得像深居在欧洲古堡内的贵族。
看着他这样,符念嘉又一次狠狠心酸了。
动筷子后没多久,服务员就上了他们点的最后一道菜——南瓜羹。
装南瓜羹的碗快赶上盆那么大了。
符念嘉要扮演好即将和他分手的女友角色,给他盛一碗“送别羹”。
她正伸手够到他的碗,邵秩初忽然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手腕。
符念嘉瞳孔骤缩,心想你不让我给你盛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下一秒,在被邵秩初温热干燥的手钳住的手腕上方,小臂的位置,隐约传来湿热。
邵秩初将她的小臂抬得更高,顺手抽了两张纸巾,干练且细致地小心擦拭她袖子上蹭的南瓜羹。
符念嘉这才意识到她穿的衣服袖子太宽松,拿过他的碗时,袖子浸在南瓜羹里了。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很享受邵秩初的“服侍”,嘴上有些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啊,好心办坏了事,袖子落进去把南瓜羹弄脏了,再重新点一份吧。”
邵秩初没有说话,默默把桌上印着的立牌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她,然后轻轻用指节敲了敲上面硕大的“光盘行动优惠福利”八个大字。
符念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在他指指点点却并不开口的行为中捕捉到了一丝滑稽,饶是心酸也难挡好笑。
她眼底忽然闪过坏心眼的念头,促狭地勾起唇角后又马上抿紧了唇,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贴心道:“你嗓子不舒服就不要说话了。”
邵秩初默认了。
然而接下来,符念嘉像个女流氓一样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抓住了他那骨节分明、遒劲有力的手。
邵秩初倏然抬眼,一双比鹰锐利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转瞬即逝的错愕后,是如熊熊烈火般炙热的审视。
符念嘉被他看得心虚,却没有退缩,试探性地伸出食指,往他手腕处爬了一寸。
邵秩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是想看她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符念嘉莫名想笑,根本压不住嘴角狡黠的笑意,整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渐渐收紧,继而变成了挑逗般的摩挲,脸上的神色也浮现出了少女时代的娇嗔。
有的女孩天生长得不漂亮妖冶,没有姣好的姿容,但底子标致清纯,只要受到爱情的滋润,眼眸上染上浅浅的笑意,就会很动人。
情人瞬间变西施。
邵秩初看晃了神,好半天才从她不明艳却纯欲的风韵里抽身,恼羞成怒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淡漠地抽回了手。
意思是看出了她的戏弄,他不喜欢。
可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一下出卖了他。
他真实的感受,是相当受用。
此刻他身上清心寡欲的兴致和餐厅环境中的禅意相得益彰。
南瓜羹被符念嘉的衣袖沾染,邵秩初听出符念嘉话中的讲究,没有给她盛,不动声色地拿回了自己的碗,给自己舀了两勺。
南瓜羹是以南瓜为主食材,加入了淀粉调配,经过精妙的温控和熬煮,变得浓稠粘腻。
符念嘉看着黏稠的糊状物一点点在邵秩初碗中堆叠,莫名想到了一些不可名状的意象,喉咙生涩发紧。
她咽了口口水,故意跟邵秩初聊起当代人无欲无求的现状。
“我最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富婆姐姐,她国画山水画得很好。又因为书画同源,她写得一手好字,毛笔字也写得很漂亮。她娴静温婉,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气质。她跟我说她有盘菩提子的爱好,收藏了好多原始的手串来盘,还拉我入坑,说要送我一些品相好的。我说我心里有牵绊,还没有看破红尘。今天见到你,我倒是觉得你需要。”
邵秩初的心乱了。
他心猿意马地用瓷勺搅拌着碗里的南瓜羹,把好好的羹糊都搅出了波纹一样一圈一圈的轨迹。
良久,他才低声说:“我是无神论者。”
符念嘉回了他三个字:“我知道。”
可仅仅这三个字就足以在他心里卷起惊涛骇浪。
点到即止方能将欲擒故纵之计用得恰到好处。
符念嘉瞥了一眼自己袖子上淡黄色的污渍,心想衣服废了,但牺牲得委实值得。
她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开始专心致志地吃饭。
她是标准的肉食动物,平时对素食不感冒,可今天有邵秩初在她面前,她忽然觉得素食菜品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豆制品、菌菇、粗纤维在她的唇齿间散发出淡淡香味。
以往她都是靠口腹之欲来缓解压抑的心情。
然而今天,即便是抛开味蕾的满足,她也真的开心。
今天这餐,邵秩初坚持要他来付钱,可是却在柜台前磨蹭了很久,似是不想结束这场约会。
他所忐忑的和他所恐惧的是同一件事情——符念嘉之前预告的正式分手。
梦境就要消失了,幻想就要破碎了,他和她的感情就要戛然而止了。
邵秩初这样想着,从他内心深处生出的空虚与惆怅让他有些恍惚。
他约的网约车到得太快。
原本现在的网约车都很规范安全,他不必非要送她到家门口,可出于留恋和不舍,他还是跟着她上了车。
初冬的夜,肃杀而萧条,单行道上笔直高大却光秃秃的树木看得人心头一凛。
车的周身被深浓的夜幕包裹,路灯一年四季都是那个亮度,昏黄,单调。
路上行人寥寥,偶尔见到两三个也穿着厚厚的棉袄。
南方的冬天气温在零上,他们所在的岳城从来不下雪。
可是没有景色的衬托,邵秩初也觉得眼下是浪漫的。
符念嘉和他并排坐在网约车的后座,一路上都偷偷观察着邵秩初的神色。
他一直面无表情,没有流露出一丝感情,可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里面满是落寞。
她有些心疼又有些高兴。
心疼是因为不论她说什么话,邵秩初都会无条件地相信,所以她的每一句话他都当真。
高兴是因为邵秩初所表现出来的细节,证明了他还爱着她,他们感情并没有随着时光的迁移流转和彼此经受的磨难而变淡,他们应该在一起。
网约车很快到达环岛公寓的居民楼下,符念嘉推门下了车。
邵秩初沉默地坐在车里,显然接受了她无言的告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符念嘉忽然绕到他那边,打开车门把他拉下了车,然后“砰”地关上了车门,对驾驶位上的网约车司机挥手:“谢谢师傅,辛苦了,再见。”
邵秩初震惊又茫然。
震惊是因为他不知道符念嘉哪来的力气将他这个身高一八九、体重七十五公斤的男人拽下车的。
茫然是因为他猜不到符念嘉拽他下车意图。
她想干什么?
符念嘉在冷风中撞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邵秩初,我们偷情好不好?”
“偷情”这个词用得太有震慑力了。
邵秩初心中一悸,浑身僵硬。
她又没有男朋友,他也没有女朋友,算哪门子的偷情?
符念嘉把脑袋埋在他颈间,瓮声瓮气地对他说:“我爸妈要是不同意,我们可以偷偷在一起。结婚也没什么好的,我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只要你不觉得受了委屈,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就算全世界觉得我们不该在一起,我也会爱你。我不做你的女朋友了,我要做你的情人。”
邵秩初艰涩地开口,连声音都在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符念嘉语气坚定,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论!
她大胆且口无遮拦地进行道德绑架:“你都带着我私奔过了,不能不要我。”
邵秩初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
这是什么泼天大谣言?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皱眉反驳:“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带着你私奔过?”
符念嘉不管不顾地认定:“就有!那些死刑犯都看见了,他们都是证人。”
邵秩初没脾气地叹息,无奈地说:“他们都会被执行枪决,你说的人证就要死了。”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这实话着实好笑又气人。
符念嘉胸口起伏,喘着粗气盯了他半晌,突然踮起脚捧着他的脸强吻了他。
说不过就堵嘴这种事,并非男人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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