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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驶入黄昏,建筑变得稀疏,水田蘸着夕阳,在玻璃上涂抹出粼粼的光泽,简参试图放空,接受日暮笼罩视野。从上海到崇川,一切像回到原点,穿过他和任衍盛共同度过的时光,手指在车窗上描摹经过无数次的山脉,雾气消散后只留下浅浅的边缘。
靠回椅背,简参长舒一口气,电影拍摄结束后,一种本能的逃避,他想远离曾经和他息息相关的一切,同事、公众,还有任衍盛,但当真正处理好所有无法推脱的行程,简参才发现他无处可去。
或许可以去一个落地签的小国,只要关掉手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简参不想出现真正意义的失联,以免自己的名字上娱乐榜的热搜前,先出现在社会新闻里。买票时选择困难症作祟,面对十数个国家举棋不定,最后退出界面,神使鬼差地买了回家的车票。
日程弹在通知栏,他才想起还没有告诉蒋睿,即使日后要离开舞台,合约仍在继续,玩个性也不能不联系经纪人。蒋睿接通只当不知道他的心思,让他找个僻静的地方透透气,絮絮叨叨了一堆不可以抛头露面的注意事项,末了问他几号回来,简参随便报了个一周后的日期,又后悔应该坦白自己想休长假,嗯嗯啊啊几句,欲言又止,挂电话前只反复说如果任衍盛问起就回不知道,没等蒋睿再问就关了机。
列车报站,简参开机就收到崇川市的欢迎短信,紧接着是蒋睿发来的一连串问号,还有他们团的群消息。小太阳头像右上角缀了红点,任衍盛给他发了十几条微信,他不敢点开,甚至害怕看到最新一条,眯着眼自欺欺人地翻到妈妈,输入到一半,任衍盛的电话就打来,简参想按掉,又怕任衍盛认为他故意不接,只好熄屏放进包里,掩耳盗铃。
装模作样到出站,报饭信息还滞留在手机,简参久违地怀念起原来练舞室门口的麻辣烫,打车中途变了方向,经过去年刚落成的商业区,任衍盛的新代言没有遗漏崇川这样的小城市,射灯下的巨幅海报笑得很灿烂。
简参突然很渴望有人和他聊聊任衍盛,他憋了一肚子有关这个人的秘密无人倾诉,像雨季的河流就要漫过闸口。
简参第一次见到任衍盛,是一个暑闷难忍的下午,刚从儿童班升到少年班的他被妈妈领着,怯生生地站在教室门口,在同龄人里本就不高的个子在这里更格格不入,穿着洗到失去弹性的白t恤,下摆塞进运动裤里,棒球帽歪戴着,不伦不类的样子。
老师没有停止动作,瞥了一眼就让简参直接进来,但简臻有意要和老师打招呼,手扣着简参的肩膀,不肯离去。
音乐暂停,任衍盛才注意到门口的人,一个看着比他小的男生,旁边大概是他妈妈,正拉着老师讲话。
简参感觉四面八方都有好奇的打量,自己的眼神无处安放,低头盯着面前的地板,冷不防被妈妈一推,让他做自我介绍,黑脑顶嗫嚅了几个音节,老师同简参的发旋大眼对小眼,教室里的同学还在等下一个动作,老师朝简臻摆摆手,先揽着小孩带进班里。
此后的一个半小时,任衍盛一直能看到那位家长在门口徘徊,偶尔凑近玻璃窗,探头探脑。
简参很紧张,他知道妈妈一直没走,害怕被妈妈看到跟不上拍子的样子,可越着急越出错。他进门太晚,已经占不到能完整看到老师动作的位置,只能在夹缝中跟着前排男生,亦步亦趋。
那个人穿着宽大的长袖卫衣,下摆随胯部摆动,在膝盖上方晃晃荡荡,动作间偶尔会露出瘦削的手腕,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用力,似乎能听到手臂划过空气的声音。
下课时简参从别人的称呼里知道,他叫任衍盛,在简参来之前,是这个班最小的学员,但却很被看重,每节课最后的学员展示,他都是第一批被叫出来的人。
因为简参个子低,简臻总担心小孩看不到示范,每次送简参上课都提前十分钟到,嘱咐他站在前排,但简参不想被别人观摩,也不愿面对自己总是慢半拍的动作,在妈妈走后就溜到后排。
升班以来,任衍盛更像他的老师。
简参听着老师口中的节拍,眼睛却追随任衍盛的动作和舞步,他甚至开始熟悉任衍盛的一些小习惯,比如擅自给没有编舞的部分设计手部动作,被老师发现了会傻笑着耸肩。
十岁的简参以为自己照猫画虎的小心思天衣无缝,无人发觉,却被任衍盛轻描淡写地揭开,就在同样的下雨天。
舞蹈课在周日午后,开始还是晴空万里,临近下课却骤雨倾盆,明明是下午天色却比傍晚阴沉。大厅的人流转瞬已空,其他下课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不同教室下节课的热身音乐交杂在一起,简参盯着走廊左侧的第二扇门,任衍盛还在练习。每次下课简参都急忙收拾东西奔出教室,任衍盛却永远精力充沛,和班里个别大孩子一起,加练到下节课开始。
简参瞟到门边漏出熟悉的衣角,任衍盛出来了,他忙低头摆弄起自己的长杆雨伞,拎着手柄当作陀螺,以伞尖为轴心原地旋转,在每个将要倒地的瞬间再次开始。
“小朋友!”
他被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雨伞“啪”地摔到地上,脚步声停在伞边,一只手顺着伞柄将伞扶起,“你还不回家吗?”
简参自觉错过了抬头的最佳时机,决心装鹌鹑到最后,任衍盛见他不答话,探下身去瞧他,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堂皇的眼睛,窗外大雨一阵强过一阵,水滴打在窗子上噼啪作响,任衍盛却恍惚能听到对面这人大抵是因为紧张,不自觉咽口水的声音,自忖可能是靠得太近,他直起身来,跟着放轻语气:
“我叫任衍盛,你来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简参捏紧包带,抱着书包支在胸前,“我是简参,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参。”
任衍盛不解:“是深浅的深吗?”简参摇头,任衍盛伸手出来,示意他写在掌心。
“是参加运动会的参,多音字。”简参一边说一边在任衍盛有些汗意的手掌上横竖划着。
“你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好了”,任衍盛收回手,“简参,你还不回家吗?”
“说了不是can,在名字里要读shen。”简参抬头,发现任衍盛正看着他笑,明显是故意逗他,闷闷地回答“下大雨我妈妈还没来接我。”
“你不会比我小很多吧,等妈妈来接,还在上幼儿园吗?”
因为身高,简参总是多心有关年龄的普通疑问里有嘲讽的意味,他伸手抢回自己的伞,“我十岁了!”呛声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我家要绕路的,不太,不太安全。”
“所以你只比我小一岁。”任衍盛从简参的脑顶比了比个子。
“我只是长得慢一点。”
任衍盛看着他点点头,“我要去楼下的麻辣烫,你来吗?”转身向楼道口走去。
“去做什么?”简参掂着挎包跟在任衍盛身后。
任衍盛回头揽住他肩膀,揉了一把简参的小卷毛:“你是不是傻?去饭店当然是吃饭!”
简参从这突如其来的热络里逃出来,小声解释自己只是条件反射随便问一句,但外食要和妈妈请示,话没说完就听到旁边的笑声,任衍盛很难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简参少有跟同学吃路边小摊的机会,电话里央求了很久妈妈才同意,兴奋得在楼道里踢踢踏踏。
任衍盛递给简参选菜的小篮子,看到他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只好一次性挑完两个人的菜,递给老板的同时回头问简参要不要加辣,简参扭扭捏捏半天说不出所以然,任衍盛只能让老板先做不辣的,之后自己再加。
“你经常一个人出来吃饭吗?”这对简参来讲是很新鲜的事情,其实简参也觉得任衍盛只比自己大一岁很不可思议,倒不是因为身高,只是对方看上去,用妈妈的话,像个大孩子。
“爸妈没空管饭,只能自己解决啦”,任衍盛从消毒柜里拿来碗筷,瞧着简参呆呆的样子,“这不会是你第一次和同学出来吃饭吧?”
“当然不是!”简参急着反驳,但细想想也没说错,“也差不多吧……很少临时决定。”
任衍盛溢出的责任感忍不住作祟,有心想让这一餐给这位鲜少外出觅食的朋友留下好印象,又飞到窗口麻烦老板多加点麻酱,坐回来才想起还没问简参喜不喜欢吃这口,只好一边吃一边偷瞄他神色。
简参正盘算以后能不能每节课都多留一会儿,跟着任衍盛复习动作,趁夹菜悄悄抬眼,想找他咀嚼的间隙主动提起,正巧撞到任衍盛若无其事向上掠过的眸光,呛了个满脸通红。
没想到自己悄悄一瞥把对方吓成这样,任衍盛着急忙慌地从旁边抽纸,“别着急”,看他咳得缓了才递纸过去,“你好端端地盯着我做什么?”
“明明是你在看我”,简参想反驳又倒不过气,手抓着纸撑在桌子上,咳得眼泪粘着下睫毛贴在眼睑,还不服输地瞪着对面。
任衍盛乘胜追击:“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哪,而且,你要是怕我发现,上课就不会盯我盯个没完……”
“我那是在学动作!”
瞅简参炸毛小狗的可怜样,任衍盛话说一半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咽下去的辣椒窜进嗓子眼里,两个人面对面咳得惊天动地。
出租车停在巷口,司机敲挡板的声音打断了简参的回忆,在路上就下起雷阵雨,江南的夏天,雨水总是突如其来。出租车不便拐进巷里,简参只好跳过积水的洼地,麻辣烫崭新的招牌映在水里,亮得人晃眼。
简参暗忖,几年不见,店家的装修都焕然一新,任衍盛的小习惯却一直没变,两个月前偷偷跑来剧组探班,被自己抓到还是会先笑着耸肩。
可能因为雨天,店里的人并没有很多,盛夏的水汽遇上冰柜,在玻璃上结出一层薄雾。简参拎着篮子排在结账窗口,想点出快捷支付二维码,没想到一通电话进来,手指划出了那个一直回避的声音。
“终于接电话了”,任衍盛的声音有点喘,“你在哪呢?不管有什么事,先告诉我好吗?”
“我想……”简参说不出口。
“蒋睿说你想随便出去转转,我现在走不开,我们……”
“衍…生生,我们分手吧。”
雨天的末尾,简参还是承认了自己课上的偷看,他自觉度过了一段难堪的沉默,小声道歉,见任衍盛不说话,轻轻地扯了下对方放在桌上的左手袖口。
店里太吵,任衍盛完全没听到简参讲话,以为简参挨在手边,是要和他比手大小,自顾自地把手指搁在简参手心,一点点展开他的手掌。
简参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听到任衍盛说自不量力,委屈劲差点就要泛到眼眶。任衍盛握着简参的手摇了摇:“你这小手比我短半个指节呢,不用比也知道”,说着把简参的筷子塞进他手里,“多吃点,长个儿”,自己又撑不住笑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笑话我!”简参把筷子拍在碗沿。
“什么故不故意的?”
“我在课上看你不是故意的,我看不到老师的动作”,简参想一鼓作气,还是越说越小声。
夏热,辣椒和简参自以为的丢脸把他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蒸得发红,任衍盛歪头瞧着他,拿起冰可乐贴在简参脸颊边,简参被凉得一激灵,抬头接过水汽缠绕的易拉罐。
任衍盛把碗筷摆正,认认真真地解释:“我知道啊,你在后排当然被堵得严严实实,看就看嘛,我又不会怎么样。”
任衍盛的没关系让简参更不好意思了,“我刚才不是故意发火的。”
“你那叫发火?”任衍盛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想笑,现在又怕这小孩以为自己是在嘲笑他,只好深呼一口气,“那你多发发火,你不发火我都听不清你说话。”
简参哽着说不出话,任衍盛意识到这个台阶放的高度不对,简参这么小的个子还是下不来。“那这样吧,以后你认我当师父,我每天下课给你传授半小时独家秘笈。”任衍盛说到底只有十一岁,难逃盛极一时的武侠风潮,自觉稍微熟悉一点就想过把瘾。
“可是我们有老师,只能算师兄弟。”
“你怎么这么较真,那就师兄。”任衍盛乐在其中。
“可是咱们班……”
“哪有那么多可是”任衍盛压不住威胁的意味,“你是不是不想学动作了。”
简参担心任衍盛连上课跟动作都不允许,只好遂了他的意:“师兄?”
美滋滋地得了这一声,任衍盛慷慨答应以后每周帮他抠半小时动作。虽然这本身是作为交换条件提出来的,但简参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任衍盛天大的便宜。
他在学校里也有几个亲近的朋友,大家课下同进同出,要是有谁带了零食来学校,简参隔天就买另外的拿来分。简臻一个人带孩子,总是过分担心别人的善意把窘迫照得更明了,不敢心安理得收受好意,怕被人看轻。这突然硬塞的一份大人情让简参措手不及,一连几周面对任衍盛都不自然。
***
“你怎么回事?”任衍盛纳闷,怎么说好做师兄弟后,反而更像普通同学了,动作看不清也不问,一个人默默在错动作上精益求精,“我很吓人吗?”
“没有”,简参下意识反驳。
“明明跳起舞来那么凶,为什么现在这么胆小?”任衍盛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他。
“那不一样。”简参也慢慢停下动作。
“你是所有的劲都用来跳舞了。”
简参默不作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只有在舞蹈里才是鲜活的,他有自信在这件事上赢过所有人,可现在,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留住。
“你怎么什么也不问”,任衍盛站起来把简参的胳膊摆在正确的位置,“这个动作手要打在这里,每次下课拔腿就走,一个眼神错过,喊都喊不到你。”
“我妈妈在等。”简参眼神从地上移到自己的手臂。
“那之前说的都不算数啦?”见简参眉头都聚在一起,嘴巴张合间卡在一个僵硬的角度,任衍盛笑着摆弄他,“现在你这个表情就像我欠你百八十万,愁眉苦脸的。”
简参小心翼翼地侧头看着任衍盛:“你为什么帮我啊?”
“你是我师弟,我当然……”任衍盛自觉简参已经在他的羽翼下。
“可是……”简参两只手收在一起,手心磨搓另一只手的指节。
“我发现你怎么总这么多可是”,任衍盛抻开他打结的双手,“而且这算什么帮,我一个人也是跳,带你跳也是跳。”
“你不要觉得我斤斤计较,我就是有点……”
“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任衍盛被搞得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为何在简参那里像个庞然大物,压得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自己的心血来潮反而让简参处处赔小心,想尽快结束这种别扭,一开口却变成责备。
简参像被吓了一跳,低头试探着拉住任衍盛的手指,害怕稍微使些力气,就给了对方甩开自己的机会,他不敢抬头看任衍盛,想解释又担心弄巧成拙。
任衍盛察觉到带着汗意的指尖轻轻碰自己的小指,像奶奶家喜乐蒂湿漉漉的鼻子,蹭着手寻求关注和抚摸,“我没有生气”,担心没什么说服力,他握住在游离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幼犬的小卷毛。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简参抬起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卷毛划过手掌心留下弹弹绒绒的触感,自然卷的发质不像直发柔顺,痒意顺着血管传导到心脏,心口像被什么抓了一下。任衍盛难有犹疑的时候,他从没觉得随口一提的补课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但似乎给简参很多负担,这个认知让他的每句话都不得不更加谨慎,“或者你每次下课陪我骑自行车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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