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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虽然医生强烈要求顾影静养一段时间,但她还是执意马不停蹄上了返程的飞机。
十三个小时的航程,她假寐、看书、听空乘小姐聊天,就是不和聂西泽面对面独处。
行程后半段她终于睡着了,醒来时飞机已经落地。空乘打开舱门,从英吉利海峡吹来的寒风涌入舱内。在等待舷梯就位的时间中,聂西泽开口问,“你打算再也不跟我说话?”
顾影默然裹紧外套,下半张脸挡在风衣领口内。
他垂眼盯着她,“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做了,是么?”
“我不知道。”顾影闭了闭眼,“我需要一些时间……”
“好。”聂西泽的语气比海风更冷,“但是记住,我们还没有分手,你依然是我的女朋友。”
顾影明白他的忌惮,但她没有告诉他,这其实是多此一举。因为那天之后沈时晔再也没见过她,隔了数日,一位助手代为送来一封辞退函,告知她今后不用再担任嘉宁的老师。同时因为解约的责任在他们,还一次性补偿了一整年的薪水。一张埃克森董事局主席亲签的二十万磅支票被递到顾影面前,显示即刻生效。
随着支票一起给她的,还有一处地址。
“这是……”
“一座玫瑰园,在大马士革。”助手恭恭敬敬道,“也许有一天你会想去看看。”
原来是真的,他不止送她一束花,他送给她一座花园。
顾影在回忆里笃定了这件事,遗憾的一口气消散在海风里。
她还没来得及问过,他笔下的神庙、瓦砾、野蛮生长的玫瑰,是否都存在于现实里。
*
黑色宾利等在舷梯下方,接上聂西泽与顾影后,径直上了机场高速,却不是开往剑桥的方向,而是到了一处直升机起降点。
青色涂装的直升机逆光剪影线条流畅,在停机坪上整装待发。顾影下车后怔了一下,“要去哪里?”
聂西泽将她推上机舱,等直升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离地后才道,“我妈妈到苏黎世了,去探望一下她。”
“你妈妈……”顾影涣散了一整天的眼神倏然惊醒,“我不去!”
聂西泽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那你从这里跳下去。”
顾影慢慢地坐直了,一口气悄不作声地堵到了胸口。
聂西泽要她立即兑现女朋友的职责,她明白。
“你还是不信任我。”她侧了个身,“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过非分之想。”
聂西泽眼皮不抬,“我不信任的另有其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顾影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聂西泽骤然冷笑一声,“你把他想得很好,是因为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该睁大眼睛看看,我这位哥哥对待女人是一种怎样随心所欲的态度。”
“我说过,那跟我没关系。”顾影眼神回避着他,语气硬邦邦。
“有没有关系,恐怕由不得你。”
顾影还想再说什么,被胸口吊着的气哑了嗓子,苟着腰压抑不住地一连串咳嗽。
副驾驶的法籍技师拨起仪表盘,从前方起身,向她递过用行军壶盛的温水。法国人见不得女士受委屈,在聂西泽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头,“be
nice
to
her.”
*
直升机降落在日内瓦湖边、勃朗峰脚下的一处湖畔庄园。这里是全世界最好的度假地,湖光山色,全年宜居,且毗邻银行业中心,既避世又可出世,东亚最顶级的权贵们最偏好在冬季来到这里休养,聂西泽家的长辈也不例外。
从停机坪出来,是一栋黑曜石砌的尖顶房子,一位穿靛青色一步裙的中年女士等候在拱顶的长走廊边,朝聂西泽鞠了鞠身子,恭敬地问候,“二少。”
聂西泽用熟稔的语气问她,“妈妈起了吗?”
“起了,正和沈夫人在凉亭喝茶。”
“姨妈也来了?”聂西泽脚步一顿。
“是,昨天到的。”
顾影没细听他们一来一往地在说什么,只顾闷头跟在后头往里走。走过了不知几重走廊和门厅,到了一处岔路口,聂西泽忽然将她拦了一拦,“你不用跟过去。”
“嗯?”顾影发出一个闷闷的鼻音。抬起脸,眼皮周围是一圈委屈的红,显然是从机上闷气到了现在。
“你……”聂西泽欲言又止,浅浅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我一个人进去,你待会儿听她安排。”
顾影怔了怔,过了一会儿,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谢谢。”
聂西泽垂脸笑了声,似乎有被她的道谢荒谬到,“小影……你那么不情愿,难道我还能逼你么?”
门内已有几个出来迎接的佣人,他没再说什么,用拇指抚了抚她发烫软糯的眼皮后,独自进了室内,身影消失在了浮世绘的屏风后面。
她不知道,他在屏风之后刻意地停了停。佣人在旁边耐心等着,但少爷到底也没等到那个姑娘心甘情愿地追上来。
*
中年女人沿步道将顾影送至岸边,一艘小型观景游艇等候在那里,她搭手送顾影上去,“这一带都是我们的私人水域,您到了想下来的地方,吩咐船员停船就好,他们会说法语和英语。有别的事,随时联系我。”
顾影打起精神点点头,“您忙,不用关照我。”
游艇破开纯白的浪,沿湖行驶,速度十分平稳。到了一处玻璃栈道,几只天鹅正在澄碧的水面上啄羽,旁边一个玻璃容器承了供人投喂的鸟食。顾影下了船,抓了一把面包屑在手心让天鹅啄食。
玻璃栈道向内,是一处造型独特的玻璃建筑,临水平台一直延伸到湖面,有几位贵妇正坐在那儿喝茶闲聊,谈话声越过错落的花木飘过来。
“你今年到处飞,回香港的时候都少。巴黎那些高定师傅见不到你人,业绩都要少一半了。”
“她今年又fund了两个基金会,亲力亲为,忙是肯定的嘛。”
有人哎哟了一声,“该享福的年纪,还弄得这么辛苦。”
聂家亲戚多,顾影是知道的。她怕冲撞上哪位长辈,喂完天鹅拍干净手心,就打算原路返回。一扭头,却见聂西泽站在一步之外,无声无息地看着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顾影睁大眼睛,被他上前一步用手背堵住了唇,“嘘。”
花树后面传来一道特别的嗓音,“做基金会是积福修德,再忙也不辛苦。真让我头疼的,只有孩子们的人生大事……”
这个女人说话的咬字和语调太悦耳太熟悉了,是在哪里听过呢?
是谁单是说话的方式都显得贵重。
“你儿子的婚事是能影响港股股价的,本来就该用心挑一挑。再说那个庄家姑娘,见了几回,不是都说很好?”
“是很好。”那位夫人说到这里似乎才顺气了,“我问他,妈妈准备的聘礼放在信托里面都要生锈了,你什么时候去提亲呢?他说他倒想明天就去,可人家姑娘脸皮薄,还不松口呢。我实在不知道他是真有心,还是又在糊弄我了。”
别的太太轻笑起来,“你儿子惯会敷衍人,可别被他轻易哄过去了。”
顾影眼睫抖了抖,对上聂西泽的目光。他放下手,捏住顾影的手腕,静悄悄地带她回了游艇停泊的地方。
上船之前,顾影回头看了一眼。但距离太远,没太看清什么。
“别看了。”聂西泽淡淡道,“姨妈和我妈妈长得很像,她们是双胞胎。”
但气质完全不同,顾影想。
聂夫人是个厉害的女人,在港澳回归之前,她就敢于离开香港北上远嫁,后来丈夫因私人飞机失事而早逝,她也没有改嫁。顾影非正式地见过她一次,是在聂西泽的公寓偶然遇见了,因为聂家特殊的背景,她穿着打扮得十分低调简朴,但有些东西是隐藏不了的,比如她的谈吐,气质,还有因为养尊处优而显得格外细滑平整的脸。
聂夫人极力低调都尚且如此,那么稳坐香港贵妇头把交椅的沈时晔的母亲又是什么模样,实在无法想象。
“我是没看清,”顾影开玩笑,“只看到她手指上的钻石,好闪啊。”
聂西泽拧着眉有些心不在焉,沉默片刻,问她,“三哥在跟别的女人谈婚论嫁,他有告诉过你么?”
游艇全速向日内瓦湖深处驶去,离湖心越近,湖水的颜色就越深。顾影坐在船舷旁边,扬起的浪花有些溅到了裙摆上,她垂着眼,“这种事,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已经说过一百遍,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说来说去,无论是之前,还是今天在机上,她都是那么咬死了,和沈时晔撇清关系。
聂西泽忽地笑了笑,“顾影,我知道你今天不清醒,但我真想不到,你连跟他玩的游戏规则都还没搞懂。”
顾影皱眉,“谁在跟他玩——”
聂西泽打断她,“他准备结婚,同时又向你示好,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
“他们香港人纳个二房三房都很寻常,他手底下的公关公司也有能耐把这些阴私替他抹得干干净净。顾影,你很会算数,告诉我,你预备做他的第几房?”
顾影陌生地看着聂西泽,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跟她讲话。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过后,双手紧紧地捏成拳,肉眼可见地颤抖。聂西泽面无表情地垂眸,“想打我?来,动手。”
“……”
聂西泽勾了勾唇,“下不了手?看来还是有点情分在的。”
顾影深深地吸气,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沿着苍白的下巴砸在手背上。她很用力地擦掉,“你不用激我,在别人眼里,我连做你的女朋友都不够格,更别提沈先生。他身边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有攀附的心,他也看不上我。”
“不用妄自菲薄,他可太看得上你了。”聂西泽冷笑两声,“你真就那么天真,相信他帮你、庇护你,全都别无所求?”
顾影唇瓣轻颤,苍白的侧脸如一种坚实的玉石,“沈先生从未开口索求过什么。”
“他不需要开口,就会有人揣度他的心思把你献上去。聂东煜早知道他的心思,但没有向我说过一个字!你明白是为什么?因为他要牺牲你,成全沈时晔的高风亮节!”
顾影轻扯嘴角,觉得十分荒唐,“我真好奇,沈先生到底在你们面前坦白了什么心思,让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高看我。”
“他何必要坦白?他的中意,连我都能看出来……你想想,他都懒得对我掩饰,哈!”聂西泽冷笑,“至于这种中意,是养一只鸟的兴致,还是有把你当个人看呢……”
他无情垂目断言,“既然他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看来无论是哪一种,他对你都只是玩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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