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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天尊叹道：“你同它交手了？”
霁灵苦笑：“徒儿不敢。”
天尊斜睨着她又问：“呵，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师父不必挖苦徒儿。当初，兄长正是与穷奇相斗才至今不知所踪。”霁灵垂眸低语，“兄长尚且如此，徒儿当然自愧弗如……”
“你到现在还是相信长盛没死？”
“自是相信！”霁灵猛地抬起头，眼神恳挚而坚定，“我还是那句话，一日见不到他的尸身，我便一日不信他死了！”顿了顿，又语气微缓道，“师父，徒儿请您也别信，好吗？”
天尊阖眼叹息，沉默良久后，道：“罢了，长盛……自有他的命数。”
命数？霁灵甚觉不公，咬牙问道：“何为命数？”
“世间万物各有因果……”
可还没等天尊说完这句玄而又玄的话，霁灵就迫不及待地质问：“他人为因，凭什么要让兄长承担后果！？”
闻言，天尊脸色一变，深深看了她几眼，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霁灵张了张嘴，却没将原本要说的话诉之于口，改道：“没什么，徒儿就是有些不甘心。”
“你且说说，有何不甘？”
“徒儿以为，若因兄长是第一个去斩杀穷奇，不知其中的变数与凶险，故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那后来的十九位神将当作何解释？万年之久，他们怎么可能皆无任何踪迹可寻？天帝又为何不让司非府去彻查此事？相反，穷奇一现世，天帝就会派神将前去杀之，可事实一再地证明他们根本杀不过它！明知不敌还非让神者平白送死，这实在是——”
“好了！”天尊大喝一声，“此事莫要再提！”
“为什么不能提？！”霁灵情绪激动，直接跪地而行，发颤的双手揪住天尊的衣角，口沸目赤道，“师父！整整一万年了，神界折损的二十位神将无一不是蒙冤受屈、空留衣冢，余恨无垠！您也听见了，今日北海又在举办祭礼，便意味着这世间又多了一条冤魂！师父，难道您希望还有下一次悲鸣丧钟响彻六界吗？徒儿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就是不许我去查明真相，甚至连问都不准我再问？！”
天尊双唇紧闭，任凭霁灵表现出多么悲痛，都不为所动。
“师父！徒儿求您了！”霁灵言辞切切，“只要您让徒儿去查清楚，那些神者与穷奇交战时到底经历了什么，还他们一个清白真相，哪怕……哪怕到最后，我再寻不回兄长，那战神之位，我也定会拱手……”
话音未落，天尊突然抬掌对准霁灵的印堂，施出神力狠狠一抹。
霁灵错愕不已，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天尊刚已暗中施法将她定了住，顿时瞪起眼睛又惊又疑道：“老头子你做什么？！你——”
刹那间，一道明炽的金光从她印堂飞出，旋即被天尊收入掌中。
霁灵犹如冷水浇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双眸亦有些失神，呆滞地跪在地上，一时间难再开口说话。
天尊的表情耐人寻味，隐含着几分不舍与哀伤。他轻抚霁灵的额头，喃喃自语：“为师不是不想你去寻明真相，而是怕你一旦发现实情，便会成为第二十一个……”
第二十一个什么？卿寻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壮着胆子凑近了些。
只见霁灵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单手撑住身体，另一只手胡乱推开天尊，忿然作色：“老头子你，你抹去我的神识作甚？！”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天尊何故要封去自己一半的神识。
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天尊欲上前去扶，却被霁灵一下子避开。不但避开，她还往后退了三尺有余，警惕地注视着天尊，与此同时将双手背在身后，尝试唤出遥川。
试了两下，遥川毫无动静。霁灵指着天尊，惊诧道：“老头子你别太过分！封我神识还收我兵戈？！”
虽说就算失去了一半神识，霁灵的修为仍远高于真君品阶，可她不免担心，若在此期间魔界来犯，仅靠余下神识所发挥的神力，很难保证神界的安危。
“你快把神识还我……”霁灵大动肝火，话没说完就呕了一口血。
卿寻径自冲去，却被丹阙宫的结界挡在外面，当即一愣，心道：这是何时设下的结界？
情急之下，他竟试图施法撞开结界，狠命地撞了两下后，忽见霁灵一把抹去唇边血迹，赤手空拳地朝天尊飞扑而上，意欲夺回神识。
还是如此，生气起来六亲不认！天尊无奈默叹，甚是敷衍地同她比划了两下，边打边道：“你先冷静，为师这样做自有为师的道理……”
“狗屁道理！”
霁灵置若罔闻，身手矫捷迅猛，翻身一跃便来到莲雾树上，折断了一截树枝攥在手中充当兵戈，挥舞着再次袭去。
老头子既不让她调查神者失踪之事，现在又莫名其妙收走了她的神识，这一桩一件齐压在心头，简直令她愤怒的头发丝都要烧起来了，下手则是没轻没重，毫不留情地使出狠招。
卿寻看在眼里忧在心中。俗语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何必同自己的师父生这般大的气？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伤，方才又吐了血……
他心绪全部系在霁灵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巷道上正走来几位神官，依旧是手持利器的讨债鬼模样。
几位神官老远就听见斗殴之声，踮着脚尖小心翼翼挪腾到丹阙宫门口一瞧，登时震惊了——“代战神”居然在和一度天尊动手？！
那可是天尊啊！身份地位贵不可言，旁的姑且不论，只一点：一度天尊乃神界唯一一位受天帝拜谒的神者啊！
霁灵竟连师尊都敢打，还会把谁放在眼里？！狂徒啊狂徒！
想到此，几位神官匆忙逃离丹阙宫，谁都不愿在此是非之地多呆一刻。
唯有卿寻，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难挪半步。
天尊懒得再斗下去，便设阵将霁灵困住，好声劝道：“好了，莫要再闹。”
霁灵确有些疲惫，本就旧伤未愈，如今神识被封，再与天尊过招更是极大的消耗了体力。于是，她扔掉树枝，盘腿坐在阵中，阖眼调息。
天尊趁机说道：“你跟为师讲讲，那日遇见穷奇，为何被其所伤？”
霁灵眼皮子掀起一条缝，瞟着天尊哼了一声，后又闭上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天尊又道：“为师将你困在阵法里，可没锁上你的嘴。再说，这困神阵法你也练了几千年，想逃出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霁灵面色一凛，睁眼起身，掸去衣服上的尘土，漫不经心道：“师父既然这般好奇，徒儿便告诉您。那日，徒儿自知与穷奇差距悬殊，又身处魔界的地盘，故未与其有正面冲突，只是当时恨意上头，实在没忍住向它投去了几块巨石。本想着解解气就算了，来日方长，我总能亲手杀了它。谁知居然一块都没有砸中，反倒是被它发现了，挨了它两爪子。您还别说，那穷奇确实凶悍，不愧是吸食了二十位神将的神力……”她轻瞥一眼天尊，见其神色如常，心底便涌起一股火，又赌气般道，“同那二十位神将相比，徒儿这点小伤也算不得什么。承蒙天恩，侥幸逃脱！”
“天恩”二字格外刺耳，霁灵说完就破阵走到莲雾树下，施法将那根树枝接回了梢头。
天尊托掌变出两瓶灵药，递到霁灵面前。霁灵正在气头上，总觉得拿人手短，因此推却道：“多谢师父。赤桑已经送来了许多丹药，当饭吃都吃不完，这回听说徒儿受了伤，他又急急忙忙跑来奉上药酒。眼下徒儿已无大碍，师父若是探伤，现在便可以回去了。”
“臭丫头，你话里话外的点为师，别以为为师听不出来。”天尊嘴角微沉，道，“动辄提起二十位神将，怎么，你是战神当腻了，想改去司非府讨个官职玩玩？”
“师父无缘无故夺走徒儿一半神识，徒儿现在就是想去司非府，人家怕是也瞧不上。”霁灵面无表情，摆手道，“另外咱把话说明白，我可不是什么战神，从安把战神的俸禄全用在修葺璇霄阁上了，没给我半个子儿。”
“从安修璇霄阁也是被你逼的。”天尊半字不提神识之事，只说，“你虽无战神之名，可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战神才该做的？”
霁灵昂起头从上到下打量了天尊一番，阴阳怪气道：“哦，敢情师父今日过来，是又当了从安的说客，想以封印神识来逼迫徒儿败给那些庸碌之辈？师父怕不是小瞧了徒儿，没有神识没有遥川，徒儿照样能将他们打的满地找牙，废去他们几百年的修为且是不在话下！”
“为师瞧你如此嚣张，想必是伤已大好，无需再用药了。”天尊作势拿回药瓶。
霁灵本不屑此药，却不经意间瞥了眼门外，突然改了主意，一边嘟哝着“不要白不要”，一边抓过药瓶攥在手心，还将手背在了身后。
天尊不同她计较，继续刚才的话说：“神职空悬，早已招惹了不少非议，你莫要再让为师为难，若还不想正式就任战神，便让位于旁人罢。”
“让位？”霁灵冷笑，点了点头道，“好呀，我让，也得有人敢接才行。”
“你只管去天帝面前说自己不再领兵，至于其他的，便不劳你费神。”
“我不去。”话说到这份上，霁灵认定了天尊有事相瞒，索性回应道，“若为名利所缚，便难以真正做到慈心相向、佛眼相看，这是师父您当初教导徒儿的，徒儿至今不敢忘记。此前您也替从安劝过徒儿，可那仅是走个过场，后来任凭从安再怎么求您，您都不予理会，为何偏就这次，您非要逼徒儿做出决断呢？”
天尊眉心渐渐蹙起。
“师父，徒儿长大了，不似从前好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瓜：前两天头晕恶心，耽误了囤稿进度。这大概是本月最后一更，本瓜要闭关囤稿、专心码字了！预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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