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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第五十六章 旧梦(1)

霁灵百无聊赖,正如那时候她跟卿寻说宫里的生活无趣至极、不明白为何芸芸凡人都趋之若鹜一样,她至今仍对此感到不解。

大婚典礼纷繁复杂,不但要沿用民间的“六礼”程序,还要在典礼前夕由纳后使节带着册宝向新后宣读册封御诏。

说起来,纳后使节还从未见过如此狷狂傲岸的女子,她非但不跪地接旨,更是没等念完旨意就十分不耐烦地扯过诏书,皱着眉头振振有词地嘟哝着:“我不是都让李郴删掉许多不必要的流程了吗?怎么还这么麻烦?!”

纳后使节不敢多言,递了诏书就悻悻离开,等出了门,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回身望了一眼长定阁,总觉得此地阴气笼罩挥之不散,不敢再多逗留,匆匆跑去准备大婚当日的奉迎车队了。

此间子世曾来过一次。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霁灵吃多了果子正沿着竹林栈道遛弯消食,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她下意识抬掌攻去,却听对面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颇有几分盘问之意道: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霁灵眯起眼睛,隐约瞧见一条巨大的、盈着怒气的狐尾正在暗夜里摇摆。她敛去掌心魔气,背着手溜达到子世身边,理直气壮地反问:“他既可以娶别人,我又为何不能嫁给别人?”

子世有些抓狂地甩动狐尾,“可他没娶成啊!”

霁灵挑眉:“你倒是替他说起话来了?”

子世连忙摆手否认:“我没那个意思啊!”他并不把李郴放在眼里,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你……哎,算了,你放心吧,魔界一切安好,但你也别在此逗留太久,忙完了早些回去,我等你。”说完留下几包捣碎的药材就走了。

那药就像是烫手的山芋,霁灵犹豫了好半天才拎着它们回到屋内。一进门,她发现李郴正面色凝重地等着自己,不禁揶揄道:“这还没到新婚之夜呢,陛下怎么过来了?”

李郴无心同她玩笑,拧着眉头把一本奏折扔到桌子上。

霁灵打开一瞧,内容为几位朝臣的联名上表,称城内近来有采花贼犯案,引得民怨四起、流言不断,且其皆以为此事与新皇后有关,说她是祸国妖后,劝谏国主不可妄为娶之……

“你信?”

“寡人自是不信!什么祸国妖后,无稽之谈!”李郴急火攻心,缓了两口气才说,“不过,采花贼一事确实不假。寡人已命刑官去查过,那贼人虽挂着个采花之名,却未伤害过一个女子,只因其天生浪荡,多流连于风月场所,方才被民众称为采花贼。”

霁灵没多想,顺着李郴的话问:“那他做了什么事值得朝臣联名上书?”

李郴道:“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盗了某些官吏的家财,那些官吏心里气不过,所以求朝臣将此事呈到寡人面前,希望寡人可以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判决罢了。”

“陛下打算作何裁断?”

“尚未想好。”

霁灵全当听了个笑话,又随口劝了两句。李郴见她兴致索然,还偷摸打了个哈欠,忍笑道:“也罢,今日天色已晚,寡人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

“……”

霁灵确实困了,李郴一走,她就立刻倒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怎的,她又想到了李郴方才说的采花贼,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突然,霁灵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歪头琢磨了片刻就施法瞬间来到城内的一家勾栏之地,荻香院。

衣香鬓影,红飞翠舞,那采花贼正沉醉于温香软玉之间,偶尔手执酒樽敬与同来此地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趁他们醉酒之际在其腰间轻摸一手,把几个装满金银的钱袋子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霁灵用术法隐匿身形,坐在高楼雅间的窗沿上倚着栏柱看戏,灼灼目光犹如热浪般朝采花贼袭去。

采花贼却莫名打了个寒颤,似有所察觉往窗台瞟去,但除了倾洒进楼阁的月光和长街的烛火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两名舞姬翩然而至,争抢着钻入采花贼的怀抱中,不由分说强行将其拽回到酒桌上猜拳行令、放歌纵酒,举止亲昵,语笑喧阗。

贼子。霁灵捏了个寒水诀,把采花贼的杯中酒换成冰冷无比的海水。

采花贼指尖一寒,顿时意识到酒水有异,趁人不备赶紧把杯子里的东西洒了出去,随后假装自己已是酒醉难再饮,两手一拱起身离席,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荻香院。

霁灵紧跟着他,见他神志清醒地去了市集买了不少吃食,小心地用油纸打包好,又跑去药铺买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然后拎着一大堆东西钻进小巷,七拐八绕地走到一条极其偏僻的土路上,最后在一座破庙前停了下来。

采花贼藏身暗处左右环顾,确定无人跟踪后轻轻叩响了庙门,一个闪身进到庙里后又紧忙把门锁好。

霁灵已坐在配殿的房瓦上观察破庙内的情形好一会儿了,庙里十分昏暗,她借着月光仔细瞧才瞧清楚地上躺的那几个是衣衫褴褛的人——活人,只不过身上有伤,不敢乱动。许是怕被人发现,这些人不敢点火,只用草席或烂布裹在身上取暖,还有几个小孩子赤着脚瑟缩在角落里,小声嘀咕着他们肚子饿……

霁灵忖道:不久前朝中武将又攻下敌国的一座城池,瞧这些人的穿着,应该是逃命到此的遗老遗少。

此时,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拄着粗树枝一瘸一拐地走到采花贼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又是摇头叹气又是暗暗抹泪。

采花贼听了之后,看向那些可怜的难民,眼角也泛起了泪花。他将偷来的金银一股脑塞到男人手中,又跑到孩子们面前把买来的吃食递给他们。孩子们两眼放光,只顾得上喊了声“谢谢哥哥”,就如饿虎扑食般抓过吃食,拼了命地往嘴里塞。

“慢点吃,慢……”采花贼如鲠在喉,不忍再看这些苦命的孩子,转头去处理其他难民的伤势。

霁灵不似采花贼那般愁善,虽然也同情这些凡人的遭遇,但她知道此类事情像他这样管是管不过来的。她只是在想:怪不得他不偷银票,只偷现银。

采花贼没呆多久就离开了破庙,趁着夜色又来到一处府宅的后门,从衣襟里掏出一条黑巾蒙住脸,然后翻墙入院,动作干脆利落。

霁灵好奇地跟在他身后,疑惑地想:这一晚上到底要偷几次?

只见采花贼轻车熟路地闯入内宅,停在一间柴房门口,那柴房还掌着灯,烛光甚是微弱,一看就是有人等在里头却又不想被人发现。

霁灵冷笑,敢情不是偷钱了,改偷人了?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于是,采花贼进屋不久,霁灵也隐身闯了进去。

本以为会是什么香艳画面,结果却是一个府中的婢女被迷昏倒地,而始作俑者正把一捆柴火往背上背,一边系牢绳子一边念叨着:“粗细均匀,长短一致,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干柴,真好,省得我自己劈了……”

霁灵失笑,看来这府宅里住的还是个吹毛求疵的贪官。她心思一转,悄悄往那捆柴火的缝隙里塞了一张纸条。

大婚当日西酬国盛况非凡,城内万人空巷,奉迎车队仪仗恢弘,以凤舆为首,后跟随玉车百座,每辆玉车皆以鲜花和珠络点缀车身,芬芳馥郁的花香吸引来城外林间的彩蝶和灵鸟绕着玉车翩跹起舞。

正所谓花香蝶自来,梧高凤必至。霁灵端坐凤舆中,未着霞帔、未戴凤冠,只盘了个寻常发髻、穿了件金丝刺绣宝石作嵌的黑裳,深邃的目光幽幽落在腕间那条破旧且参杂着暗红血渍的碎玉珠串上。

百座玉车内乐师奏鸣礼乐,舞姬扭动腰肢,一边舞一边把沾有金银箔的鲜花撒向两侧观礼的百姓。百姓们见有金可得,纷纷高举双臂去抓去抢,本就喧闹的长街更加群情鼎沸难以平静。

奉迎车队在城内出巡一圈,最终停在皇宫正门。

采花贼已在此恭候多时,怀中抱着厚厚一叠文册。

霁灵远远瞧见他的身影,唇角泛起浅淡的微笑,素手轻抬撩开纱幔,对使节微一摆手。使节会意,走到采花贼面前躬身行礼,然后把一摞票帖交给了他。

采花贼将信将疑,接过票帖略显急促地检查它是否为真,等他确定了每一张都可以去城中的绸缎铺、药铺以及钱庄兑换东西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使节不敢耽误吉时,问道:“少侠可将手中的名册交予微臣?”

采花贼闻言,竟把文册抱得更紧,指着凤舆大言不惭道:“我要亲自把东西交给她。”

“这成何体统!”使节惊叹,即便是寻常人家娶妻,也不好让新娘子在过门前见别的男人啊!更何况这是皇家婚事,岂容一介草民放肆?!他正要叱责采花贼的失礼,却听凤舆里传来声音:

“让他过来吧。”

霁灵再次掀开纱幔一角,待采花贼走到车窗下,缓缓朝他伸出手去。

好香啊!采花贼有些迷醉,不枉其风流之名,借着递送文册的机会用略带薄茧的指腹在霁灵的手背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透出极为轻浮的笑意。

使节目瞪口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调戏皇后!?大逆不道!贼子啊贼子!

霁灵不甚在意地笑道:“采花少侠,别来无恙。”说着还故意倾了倾身子,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容颜。

使节愣住,嘴角抽动两下:罢了,正主儿都不在意,我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采花贼同样怔愣不已。微风拂过吹起纱幔,他终于在凤舆驶入皇城之前见到这位西酬皇后的真容。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世间所有的鲜花都黯然失色,眼睛里只容得下她的绝色风姿……

霁灵轻声道了句,再会。

采花贼毫无反应,木呆呆地伫立在宫城外,亲眼看着最后一辆玉车驶入皇宫,看着高大的红色宫门慢慢合起、看着观礼人群渐渐散去……不知怎的,他的心莫名一痛,居然想着:她不该嫁给那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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