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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番外二
卫沂奄奄一息的被人抬到崔闾面前时,正是卢昱的头七日,他捂着肚子,痛苦的扭着身体,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又因这巨变消了下去。
卢昱的尸体,作为警示,被好好的装裹入棺,由两匹快马交替着,送往京畿,而作为他身边的娈宠,在其身死那日,便不见了踪影。
崔闾事后有发动人去找,奈何翻遍了整个保川府,都没能找得着,若非卫沂主动现身,怕真就能就此消声匿迹,从此天高海阔了。
“怎么样?他的身体……”
大夫把着瘦骨嶙峋之人的手脉,按压数息之后,才惊叹回道,“不足两月余,脉息强健,真真是……”
若一般妇人遭受如此折磨,腹中胎儿早落了,偏这卫沂身体经由孕母蛊改造过,那是能耗着孕体最大潜能,保证自己发育的强大胎心,除非外力不可除的那种坚强。
崔闾哑然,扭身与门窗处的太上皇面面相觑。
他们可还记得,卢昱是个死精症者,本以为他这辈子是不能有后代的,特别是在天命女被扼杀后,他就更没可能叫人有孕了。
然则,卫沂这强大的体质……不,或者说是孕母蛊这牛逼的外挂,能使人口翻倍似乎已经毋庸置疑了。
李雁在荆南正兢兢业业的养蛊,太上皇一度也想扼杀掉她身上的蛊虫,可是关于生产力的畅想,又叫他犹豫了起来,如此便一直没有动那只仅存的孕母蛊,也让失去防护力的荆南蛊民,尚存有一丝富足强大族群的希望,没有真正的丧失动力和人生理想。
卫沂的现身实验,更加证明了孕母蛊的强大,那广袤的荆北土地,和铺不满荆南地界的人口比例,让挂心人口生育率的太上皇,又纠结又矛盾。
崔闾隔窗发问,“在担心人口大增后,朝廷养不起?”
太上皇斜睨向他,无语半晌,方开口道,“就现在的人口数,再翻一倍朝廷也不惧,我担心的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崔闾却是明白了,一时有些失笑,“伴侣的选择是各人的自由,便是男男、男女,甚至女女,你一个……咳,受过那等教育理念的人,怎也会有如此担忧?”
过分拘谨操心了吧?
太上皇哑然他想说我那时代没有开放成那样纵是有那方面的爱好也都是掩人耳目的来真明目张胆的出现了是会受人指指点点的更别提还能生孩子恐怕要把网络炸瘫痪掉的。
可是如果就着历史往前翻他又沉默了好似、可能在哪个流传后世的书画中对于同性之爱又是那么不避讳的出现过当时网络上有好大一批人可震惊了觉得古人的思想维度竟然高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许多现代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婚恋观在古人眼里竟是那样的寻常现在又从崔闾口中听到此类言论好吧他承认他在这方面的开放度确实不如崔闾这样一个古人。
又自由、又奔放却又那样古板。
崔闾拢着衣袖语气颇有些慢不经心“几百年前这世上有过一阵子礼乐奔放期契兄弟的存在是官府承认的便是高官身边的从者亦多数为他们的爱宠他们同卧同进若非有传嗣需求可能都不需要与女子结亲后来有一朝君王太荒唐立男宠为后荒淫无度这才令士人警醒有贤德干预这种禁忌之爱便渐渐不为世人所容了后有雅士效仿前人这才又吹起了结契之风
所以同性之爱从不是禁忌之恋世人所厌的鄙夷的是那等娶了好女子在家却还要放纵自己与同性结契的伪雅士伪名人笑的也是附庸风雅的糟粕。
太上皇若有所思一眼眼的觑向崔闾心念电转所以他让女儿和离归家不是因为女婿与人结契而是那人辜负了与其女的婚约。
这确实恶劣看来立新法的时候得明文规定结契之风的前提条件尤其是在第三性别人出现之后这等三人行的歪风必须得大加整顿。
两人正说着话歪靠在榻上的卫沂终于幽幽转醒崔闾立即丢下太上皇去看他就见卫沂散乱的目光渐渐凝聚在他身上嘴唇阖动间低不可闻的几个字“大人可遵诺否?”
崔闾沉声点头“诺比千金本府自然说话算话。”
卫沂似是长出一口气口鼻似有闻出了药香惊惶的立即用手捂住了肚子眼神竟然不敢再往崔闾处看只低低道“大人知道了?”
崔闾拉了张椅子坐下怜
悯的望着他,“知道了,大夫来看过了,胎心强健,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孩子。”
卫沂有些惊愕,抬眼注视着崔闾,“大人……大……”
崔闾抬手,“本府并非滥杀之人,你不用担心本府会对你腹中胎儿出手,他父亲的罪孽,累及不到他身上,卫沂,你该保重你自己,别忘了,你的两个妹妹还在滙渠等你。”
卫沂一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试图挣扎着起身下地给崔闾叩头,哽咽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我……我太没用了。”
他有些羞愧,却力有不逮的又跌回了床榻上,急促的喘息里,带着泣血的悲伤。
崔闾没说话,直等他平静下来后,才开口,“你脖子上的勒痕……是卢昱下的手?”
卫沂身体瑟缩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的点了头,“我将消息放入竹筒时,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他很生气,下手就重了些。”
幸而卫沂聪明,得知有世勋部曲进驻保川府后,就制作了数十枚通信竹筒,又趁散步时往四个方向各个方位扔了出去,有专门盯着他的探子发现了,自然会捡了报予崔闾知道,到卢昱察觉他通风报信时,那进驻的先头部曲曲众,已经返不回去了。
这才引发了江上那一场仓促大战。
崔闾看着他的神情,发现他在提到卢昱时,竟是生了几分情愫,不由皱眉问道,“你在京中卢府的日子,他似待你不错?卫沂,你对他生了情?”
卫沂瞪大了眼眸,似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漏了陷,一时慌乱的无以复加,却没有第一时间否认或反驳,望着崔闾确定般的眼神,一时间竟似生出无限勇气般,承认了,“是,他待我真心真意,我无法对他再有憎恶之心,若非……若非……”
若非立场不同,他们本可以携手相伴的。
崔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卫沂却似有许多话要找人倾吐,他慢慢道,“卢府内人人嘲讽讥笑我,他怕我多想,就另给我置了处宅子居住,是我说不畏人言,定要与他日日相伴,才能久留卢府的。”
那样直白的诉求,聪明如卢昱,又怎会不知道他另有目地?纵算一开始不知道,可后来他频频出府与人互通信息,他也该发觉了。
可卢昱什么都没说,默认了他给江州传递消息的举动。
其实崔闾
一开始就说过不需要他从京里往江州传递消息是他后来为了确立自己在卢昱心中的位置才一次次的试探他的底线想看看他到底能纵容他到几时。
他试出来了!
卫沂垂眸手抚上脖子仿佛仍有一只大掌擒住这里攥的他呼吸不能眼眸中明明喷着火手上的力道却那样的维持在一个生死不能的度上耳边又仿佛传来了卢昱的声音咬牙切齿带着血沫“卫沂你一定要看着我死才甘心么?我死了你就能畅快了么?”
他仰着头紧紧盯着卢昱字从喉咙里一个个往外蹦“是的我会带着孩子跟你一齐死卢昱。”
从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被这个人吸引在他的无限纵容和宠爱下也生出爱恋时他就觉得自己脏了背叛了崔闾的信任也背叛了自己的信念。
他怎么能这样不知廉耻爱上卢昱这种人?
可认真算来他跟卢昱之间并没有血海深仇有的只是不合时宜与时机不对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知道卢氏与他恩人有仇。
在道义与情义之间
他被卢昱关进了地下室里面准备了水和吃食。
崔闾之所以翻不到他是因为那地下室的位置在西北都统黄飞鹏的别苑下卢昱的死讯传进西北长廊都户所黄飞鹏就令人将他撵了出去。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几日间并未吃下什么东西后来拼着想见卢昱最后一面的份上喝了一点点水这才支撑到了崔闾的人找过来。
他茫然的看着崔闾像抓一根救命稻草般问着崔闾“大人我该活下去么?我还能以什么面目苟活呢?我这样一个脏污之人本以为能保持本心却没料也丢了现在身心俱恶我哪来的脸活呢?”
之前被人欺辱因为自觉一颗心是洁净的不与人同流合污的让他并不觉受到了玷污可现在不同了他自己堕落了求得了一个罪孽深重之人的爱恋也交付出了自己的真心他便觉得自己也堕落了脏污了成了那样洗不净的污垢。
所以他凭什么还能活呢?
崔闾望着他在那湮灭自尊绝望里看不到生者的出路。
卫沂的两个妹妹被接了来他似爆发出最后一点潜能嘶哑着嗓音对两个妹妹道“兄长要走了你们以后要互相扶持……兄长、兄长对不住你们你们莫要……莫要怪……”
胎心很强健但孕体已致极限人又无争命之心如灯芯燃烧到了极致
卫沂走了。
崔闾望着瞪眼遥望京畿方向的卫沂那是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坚持摆出的姿势好像这样就能离卢昱近一些似的。
“我没有想到。”
崔闾缓缓开口“我以为他在受了那样的情伤之后会远离情爱。”
却没料会这样快速的被另一人俘获卢昱真狠啊!
太上皇站在他身后半晌方道“我听人说过情伤要用情来治卢昱本就是个聪明人他要真心想算计谁的真心怕显有人能不沦陷。”
何况卫沂这样一个本就心性纯洁之人。
“上京的时候将他带上吧!”
太上皇下了定论望着崔闾“你对他有愧便就圆了他的念想我会让人将他与卢昱合葬在一起。”
一家子好赖能在地下团个圆。
崔闾能说什么呢?
只能惆怅的提醒自己在接下来的慢长日子里可千万不能沾惹情爱不管是他的还是别人的都特么的是孽债。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