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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看似是奖，其实是罚。
这于盈袖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不，我不走。”盈袖不敢信这是真的，立刻双膝一弯，跪在了那前来传话的小厮面前，苦苦哀求着，“东升小爷，您帮我去三爷跟前求求情吧，我不走，我不能走。”
叫东升的小厮也是一脸的无奈，他劝道：“盈袖姑娘还是省些嘴皮上的功夫吧，现在走，还能体面些。再说，咱们三爷什么脾性，姑娘难道不知道吗？那是阖府上下出了名的说一不二。既给了你这个恩赏，你便开开心心离开回家去吧。否则，到时候闹得难看了，便是连这个体面都没有，盈袖姑娘何苦来哉。”
盈袖自幼便卖身入府，到如今，混到青霄院一等丫鬟的位置，委实不容易。
眼下，薛霁即将娶妻，主母将进门来，很有可能，盈袖日后是要被抬为姨娘，成为这国公府里的半个主子的。
原前景一片大好，突然的，就要被赶出府去，所有美好的愿景都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
这要她如何能不惶恐，又如何能甘心呢？
可任盈袖再如何苦苦哀求，那东升半点相帮的意思都没有。
反倒是一直劝她不要闹，想开些，一直在劝体面的离开。
可见，这件事情，是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的。
到最后，连东升都被闹得没了耐心，直接沉了脸道：“实话告诉你吧，你今日所做之事，惹恼了三爷，三爷怒了。三爷说了，在他回来之前，你必须出府去。大家的时间都挺宝贵，盈袖姑娘请也别叫我太为难。”
至此，盈袖才算死心。可她仍不甘心。
“我要去找老夫人，我去求老夫人，求她留我下来。我六岁便入府，到如今十四年，我不能就这样就离开了。我从前是在老夫人身边侍奉的，老夫人疼我，她老人家若知道，定会为我求情的。”
东升却说：“老夫人是这府上辈分最高的主子，正如你所说，你是从老夫人那儿过来的。三爷孝顺，就算再恼，这事总也得知会老夫人一声，得了她老人家的准许，他才会差我来办这差。盈袖姑娘，老夫人那儿，你就别指望了。”
盈袖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完了，不敢信自己姨娘的位置就将唾手可得，却功败垂成，什么都没了。
她也想体面的走，可她做不到啊。
这满屋子的丫鬟都在看着，盈袖竟也顾不上许多了，竟在东升面前磕起头来。
“求你再去三爷面前说说情吧，我不能走，我真的不能走。”就这样回去，她以后一辈子都再进不到这样的公爵府邸来。若真走了，这辈子也就是随便嫁个普通人、过普通日子的命了。
“都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拖下去。”东升彻底没了耐心。
一旁看戏的满屋子丫鬟，似都还没反应过来。待得反应过来后，个个都伸手去拽盈袖。
盈袖不肯走，几乎是被这些人硬拽出去的。
苏雪摇自然不在其列，她没有碰盈袖一下。
按理说，盈袖今日摆了她一道，如今得了这样的下场，她该高兴的。可此刻苏雪摇心中，却是半点高兴之意都没有。
甚至，还有点兔死狐悲的哀戚感。
不论是盈袖，还是她，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卖身为奴，受人掌控。
盈袖今日的下场，何尝不是她来日的下场呢？
他们这样的人的前程和性命，在这国公府的主子们眼中，是不足为道的。
若有别的选择可选，苏雪摇自然不会愿意走眼前这条路。
这条以丫鬟身份接近薛霁的路。
但盈袖之事的确是帮了苏雪摇一个很大的忙，至少在出了这件事后，这青霄院内的丫鬟再看到她，都得客客气气的。
包括青芽和紫兰两个。
都以为她身份不简单，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靠山。
甚至晚上同屋而住时，青芽和紫兰两个还会主动来向苏雪摇示好。
“雪儿，之前我是同你闹着玩儿的呢，这个银子你拿回去。”青芽主动要把之前从苏雪摇这里拿走的银子还回来给她。
青芽都这样做了，紫兰更是主动把银子掏了出来。
“雪儿，你给我的银子也还你！”
看着眼前的两粒碎银子，苏雪摇忽而扬唇一笑，道：“本就是诚心给你们的，何必再还回来。”说着，便推了推她们的手，让她们把银子再拿回去。
“往后大家一个屋檐下住着，都是姐妹。”苏雪摇继续说，“都是为主家做事的，我们该齐心协力、相互帮衬才好。”
青芽紫兰相互看了眼，而后便笑着把银子又都收了回去。
青芽：“雪儿，既你这样说，我们便不客气了。往后，咱们可就是姐妹了。”
紫兰是青芽的小跟班，看青芽眼色做事的。见青芽这样说，她也立刻表诚心道：“你是新来的，往后这青霄院内，但凡有什么不懂的、不清楚的，大可来问我们。”
苏雪摇忙说：“多谢两位姐姐。”
苏雪摇还真有一事想向她们请教，于是便趁此机会，苏雪摇主动向她们打探起情况来。
她没一上来就直接问有关史家之事，而是选择了循序渐进，正好从眼下之事问起。
“我倒还真有一事不明白，是有关盈袖姐姐的。”苏雪摇说。
盈袖如今已经被打发出府去了，再不是这青霄院内的一等丫鬟。所以，青芽等人也不怕背后说她小话。
甚至，青芽立刻就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尽管说。”
苏雪摇便问：“按着这国公府的规矩，府上的丫鬟，到了二十二之龄便可赎身回乡。盈袖姐姐如今二十之龄，就有这样的待遇，比寻常丫鬟还提前了两年，她为何不肯走呢？赎身回家，做个良民，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青芽笑着：“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能带着些银两和体面赎身回乡，对别的丫鬟来说，或许是恩赦，但对盈袖来说，绝对不是。”见面前之人似面有困惑的看着她，青芽又压低了些声音，凑近了去，道，“她自幼便侍奉在老夫人身边，很得老夫人的喜爱。之后被送到三爷身边来侍奉，也是老夫人想让她做三爷的房里人。”
“虽未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待得三爷成了亲，这盈袖是要被抬为姨娘的。她不肯走，是舍不得这国公府里的荣华富贵。”
“你想想看啊，她就这样回去了，顶多配个农家子，或是挑夫、货郎。运气好些，能高嫁进当地乡绅之家，或是嫁个有前程的秀才。但那些人，如何能和国公府里的爷相提并论呢？就算日后生出来的是庶子女，那也是国公府里正经的公子小姐，这直接就实现了阶级跨越。原前景一片大好，就这样突然没了，她甘心才怪。”
盈袖为何哭着不肯走，其实苏雪摇心里清楚。
之所以先问盈袖，自然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
“所以，三爷是要成亲了？”苏雪摇问。
青芽：“史将军府的大小姐！”
苏雪摇：“哦，我想起来了，先前好像听你提起过。”又说，“我来府上这些时日，好似没见三爷议亲，所以，这是自幼便定下的亲事吗？”
青芽说：“其实咱们三爷同那史大小姐连面都没见过，是老国公爷在时，为三爷定下的。那史家的门第同咱们国公府自然不能比，只是当年史将军救过老国公一回，老国公这是还史家恩情。”
苏雪摇自然知道那史家同薛家不能比，薛家公爵府邸，世袭罔替，尊贵无比。而那史家呢，也就是近十多年来才靠着军功发迹起来的。二十年前，那史大将军，不过就是乡野间的一个泥腿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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