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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无人胆敢上前一步,都下不了决定,却也没有胆量当面回绝沈知寒。
最后一个年纪稍长些的领头壮着胆子上前解释道:“沈指挥使,不过是一些小人为了恶意重伤我家大人耍的小把戏罢了,入不得您的眼,还无须您操心。”
沈知寒瞥了一眼他,冷声道:“滚远点。”
“入不入得我的眼,需不需要我操心,怕是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吧。”
她朝前走了几步,用刀挑了挑对方衣领:“找死吗?”
冷硬的刀尖擦着脖颈处脆弱的皮肉,磨出道淡淡的血痕。
三言两语领头的守卫就被吓得骨头都软了,啪得一声瘫坐倒地上,而沈知寒的刀尖半分不避让,倾刻间便划开皮肉,鲜血喷涌而出,落了一地触目惊心的艳红。
有几滴恰恰好飞溅到原先留有血斑的地方,将黑红的血渍盖上。
也将沈知寒的目光牵引过去,她眉头皱了皱,蹲下身来。
“这黑得似乎不太正常。”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还未曾完全风干,除却边缘凝出血痂外,仍有一部分黏稠的有些粘手。这样新鲜程度的血绝无可能是如此诡异的黑色。
这是…..中毒了?可人不是被活活打死的吗?
沈知寒挑了挑眉,越发觉得有趣起来,连脊背都无意识挺直了不少。
她抬眼,像是闻到了风中的血气而本能兴奋得进入了狩猎姿态的野兽,眸光凌厉,爪牙毕露。
与这样的目光短暂相接,领卫方才骤然出血时都没有因为疼痛冒出的冷汗,此刻密密麻麻得渗满了后背。
他吞了口口水,双腿蹬着朝后挪了好几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见沈知寒缓缓直起身,还想阻拦些什么:“沈指挥…..”
话还没说完,沈知寒抬脚狠狠踹在他心口,人呕出口血,瞬间就没了生息。
而她提着刀,仍旧是满身清白,连赤红的裙角都只像灼然盛放的花,而非杀人取命的刀。
她就那般一步步朝前走着,再没人敢上前阻拦。
“沈指挥使如此公然在我柳府门口杀我家仆,让这满城的百姓瞧见,就不怕被戳脊梁骨吗。”
门内徐徐走出一个人,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就连发冠都是歪的。全然不像一个世家公子,反而满身的柳巷花陌的脂粉红尘气,显得整个人喧闹无比。
沈知寒想了想,依稀对来人有些印象。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恐怕这就是柳家那个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纨绔张扬、性情顽劣,仗着柳如徹的尚书之位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情一件没少干,向来目中无人惯的恶少,见着谁都不习惯低头。
可遇到沈知寒,便算他是踢着铁板了。
沈知寒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不远处凑上前看热闹的人群。
“当然不怕啊。”
“我的恶名,整个北魏谁不知道,我不介意多扬一扬。”
“而且即便如此,即便他们恨我、咒我、看不惯我,那又如何,还是有谁敢当着我的面骂我一句不成?”
将柳府围住的一群人立时噤住了声,连耳语之音都渐歇,纷纷朝后退了一大步,谁也不敢惹祸上身。
沈知寒朝着他们的方向摊了摊手:“你觉得他们是在怕你,还是怕我呢?”
“柳二少?”
柳怀归的话被咽了回去,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从没被人忤逆过的小少爷生平第一次踢到了铁板。
一时之间,连好不容易收敛起的暴躁性情都很快显在了脸上。
他不耐烦地啧了下:“沈知寒,我们柳家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是家事,你就算平日里再如何独断专行,也轮不到你来审判。”
沈知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闻言立马嗤笑出了声:“家事?”
“柳二公子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蓄意杀人,犯的是国法!”
“我现在就有权直接带你去诏狱。”
柳怀归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扬唇笑得恶劣:“沈指挥使有证据证明是我杀的人吗?”
“还是说听了几句无知刁民的话,就可以随意抓人了?”
“整个柳府都可以作证,分明是我那个不中用的三弟非要在我教训奴才的时候拉架,失手将人推死了。”
“沈指挥使该抓他才对。”
说着说着,眸中的嫌弃之情愈胜,甚至连话语都变得不堪入耳起来,充斥着几乎要溢出的恶意:“妾室生的孽种,命贱的很,随你怎么处置好了。”
沈知寒没耐心听他们家的那点内围事,走上前去将柳怀归的胳膊轻轻一翻,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疼得五官皱在一处,龇牙咧嘴地抱着被折断的手臂。
“你父亲官位确实在我之上,可你什么都不是。”
“他尚且要毕恭毕敬地叫我一句沈指挥使,你无官无爵,敢直呼我的名字,就是不敬朝廷命官。”
“我杀了你都不为过。”
沈知寒蹲下身,刀柄碰了碰柳怀归的脸:“把那句尸体抬出来给我。”
“否则….”沈知寒侧过脸,轻轻笑了笑:“柳二公子从前那些事迹是需要我一一替你回忆一遍吗。”
“明珠掷怀夜宴后,灌了献艺的纪二娘子几杯酒,强迫她与你欢好,结果事后瞧不上人家是低门小户,不愿负责,找人四处诋毁纪二娘子清誉,逼得她悬梁自尽。”
“在红袖招的添香花会上,为了争夺花魁的一夜,当众撕毁李秀才作好的对子,污蔑他抄袭成性,最后让人血溅当场,以死证清白。
“还有….”
“你别再说了!!”柳怀归几乎是嘶吼着喝断了沈知寒的话。
尽管他这个人恶名昭彰,但是到底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怎么也得为了他父亲的官运着想,所以反而是他这样手段卑劣之人更加在意流于表面的名誉,说到底就是有没有落定的作恶之实。
沈知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柳怀归慌乱心虚的模样,故意用着上翘的尾音一字字又轻又柔地在他心上继续捅着刀。
“这些事情,锦衣卫可都记录在册,柳二公子可要考虑清楚是不是要得罪我。”
“我还是蛮喜欢翻旧账的。”
“好….好….我拿给你看,我这就拿给你。”
“可我先说好了,这件事就是我那个三弟干的,和我没关系,你可别找我。”
柳怀归半分没了方才的傲气,像只拔了毛的孔雀,蔫着尾巴灰溜溜地爬起身,朝一旁的侍从甩了个眼色。
“让那个小贱种和尸体一起过来。”
沈知寒看在眼里,踢了下柳怀归的腿,他一个踉跄没站稳,又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柳二公子可别脑子糊涂,想着在我眼皮底下动耍什么心眼。”
“……”
“不敢….”柳怀归咬碎了一口银牙,开始懊恼起方才的狂妄。
本以为让沈知寒吃个瘪,这种事情拿出去,他在京城之中岂不是更加能横着走。就算是那些王侯家自诩高贵的世子郡主们也都得高看他一眼。
他低声不断咒着:“都怪那个小贱种,居然敢撺掇我…..”
沈知寒抱臂冷冷地看着他这幅泼皮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琢磨起柳如徹那种七窍玲珑心的人精怎么能生出如此蠢钝如猪的儿子。
简直是无药可救。
在等着的这柱香里,沈知寒突然惊觉,看向自己身后,才意识到谢无救并没有跟过来。
不知道去了何处。
是把她方才的话听进去了吗?
沈知寒心口突然钝钝的、像被柄锉刀磨开了条口子,没有猛然尖锐的疼痛,却被经年斑斑的锈迹将暴露的皮肉侵蚀到滋生出浓白的疮水,一路流下来,将心脏泡的皱皱巴巴的。
可是,为什么不把全部的话听进去。
为什么要这么乖呢,如果不喜欢她的话。
被谢无救猛然推开的一瞬间,沈知寒的脑中一遍遍地闪过,自从被赐婚以后,两人间开始不断被扯近的距离。
是由谢无救平白无故的数次退让,是对她缱绻亲昵的顺从,还有那些桃色旖旎的引诱,一点点,生生将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不清的十年光阴撕裂,然后得以靠近的距离。
沈知寒不信谢无救那样的人即使是作戏,也会作出这般情意珍重的戏。
如果一切都是虚假的一晌春梦,那她不知不觉间竟成了贪恋不醒的黄粱。
她说过不想在谢无救面前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但很显然谢无救蛊惑人心的技巧更高一筹。
她能克制住眼前的欲望,却无法真正否定自己的心。
谢无救,如此好看一张脸,还当真是只会勾人的狐狸。
沈知寒低低地呢喃道:“该死的狐狸精。”
她才不要想他,她不能被任何人牵绊住情绪。
沈知寒长长呼出口气,松开不自觉攥紧刀鞘的手指,将纤长眼睫遮住的情绪重新收敛克制,复归回一派清明。
无嗔痴,无爱恨,不悲也不喜的眼睛才是沈知寒的眼睛。
她抬眼,看向从红木大门里缓缓被抬出的尸体,被厚厚的白布遮掩着。以及尸体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少年。
少年胆怯地低着头,过于清瘦的身材和抬手间手腕上不自觉露出的骇人红痕,以及那双再如何谨小慎微,装作楚楚可怜也仍旧掩盖不住如同狸猫般敏锐精明的眸子。
这才像是礼部尚书柳如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