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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好放开他:“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去看大夫吧。”
他点头。
她边走又边回头看了他几次,见他虽走得慢些但确实能走之后,才真的走了。
她一路小跑到教舍,赶在了迟到前到达。
夫子将她安排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课间她不经意地往外扫了一眼,正好看见木之易正一拐一拐地路过。
他身上干净整齐,明显是已经换掉了之前被沾上很多泥土的衣衫,头发也重新梳过了,如果不是腿依然有些不方便,看着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是,随着他走路,他小腿的裤脚竟慢慢渗出一些血色来。
怎么还在流血?是伤药不够好,还是伤口太大了止不住血?
中午她溜回家了一趟,拿着一瓶伤药粉去了他教舍。
之前她已经记住了他进了哪间教舍。
彼时还早,教舍中没什么人,她一眼就在教舍最后一个孤零零的位置上发现了他。
果然是有孤僻症吗?一个人坐在最后面。
他正在安静地看书。
她过去,小声叫了声:“兄台。”
他抬起头看她。
她赶紧把手里的药瓶递给他:“我这里有个伤药给你。”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己种的药草自制成的,不要嫌弃哈,效果真的很好,你试试看,说不定比你现在用的药要好些呢。”
她正怕他嫌弃或者拒绝,谁知他却伸手接了过去:“多谢。”
她心情大好,又指了指药瓶上寥寥几笔画的一个笑脸:“我画的,有点丑,希望你天天开心。”
听说孤僻症大多数时候都很不开心,希望这个笑脸能让他看到的时候心情好一点。
她考虑到他有孤僻症,也不好接触太多,当下又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和教舍后就告辞了。
她本来是想着,告诉了他这些,如果他要去告那几个学生就可以来找她作证,但是后来他一直也没有找过她。
她倒也没有很在意。不找她有很多原因,也许是误会解除了,也许是他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去告,因为那几个同学惯常喜欢欺负人,没有她作证他们会有大把的狡辩之辞,有她作证的话,她以后也会被那些人针对。
他也没有什么孤僻症,只是不想一个好心的学生因为帮助他,过多接触他,而被连累。
他当时的伤口渗血,也不是因为伤药不够好,而是因为他实在太穷了,穷得买不起药看不起大夫。
所以,她送的药他又怎么会嫌弃呢?
……
景阳回过神来时,木之易已经收拾好行李,提着箱子走了。
而小朱推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没有叫小朱停下。
她就那样,过去了。
不曾回头看。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小朱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八卦:“那不就是刘家大小姐的未婚夫木之易?上次见他时还一大堆人围着呢,现在可是落魄得很了,真是教人唏嘘。”
景阳没说话。
小朱只好看着高梦:“你说是吧?”
高梦从来不爱八卦:“不清楚。”
好吧,难得碰到这么一件上好的八卦,却无处可八。
小朱也是有些郁闷。
木之易带着行李,入住进一家小客栈中。
当夜,月上柳梢,夜风微凉。
木之易所在房间的窗户被人悄然打开,一道身影飞跃而入。
面墙而眠的木之易自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正待要转个身,突然,脖颈间一凉,一把尖刀架在了他脖子上,明晃晃的刀刃触肌生寒。
木之易顿时一下便清醒了,但人在刀下,他也未敢有任何动作。
身后之人也不直接杀他,也不出声。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木之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阁下是?”
身后之人压低声音:“可是你出卖了刘家?”
木之易道:“在下不过一介穷书生,虽曾承蒙刘小姐青睐,但对刘家内部事务概不知情,又何来出卖二字?”
“撒谎!你若认了,我便只要你一只手臂即可,你若继续撒谎,休要怪我取你性命!”
刀刃切破皮肉,鲜血顿出。
木之易闭上眼:“张兄这是要逼在下承认没做过的事么?”
刀刃停下,拿开。
身后之人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好耳力。”
木之易转身坐起,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将屋里照得亮堂,他也看清了来人——正是他口中所说的张兄,刘家曾经的头号打手——张毕。
木之易伸手捂住脖颈上的伤口,不让鲜血流得太多:“张兄此时还不忘旧主,在下十分钦佩。但张兄也该知道,刘家的重要事务,便是你也未必全部知情,更何况是我?”
“再说了,我出卖刘家可有什么好处?若是刘家不出事的话,在下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吧?”
张毕黑着脸,没说话,只把手中的尖刀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不知道到底信了木之易的话没有。
木之易:“张兄?”
张毕抬起眼:“废话少说。我问你,现在刘家一干妇孺尽皆为奴,刘大小姐也在其中,接下来,你待如何?”
木之易答得倒是干脆:“能如何?恕在下无能为力。”
张毕见他这个样子,不禁皱眉:“你若想将她买来,我可以给你银子。”
谁知木之易竟摇头:“多谢,不必。”
张毕怒了:“大小姐以往对你如何你自己清楚!现在你竟不想救她出来?”
木之易苦笑一声:“张兄以为,在下当初为何要同意刘家的婚约?”
“为何?”
“自然是因为,在下贫寒,而刘家家大业大,堪作靠山。但现如今刘家倒了,我明哲保身都来不及,又何必去沾上这烂摊子?”
张毕气极反笑:“你倒是肯承认。”
木之易并没有引以为耻的自觉:“张兄重情重义,自然同在下不一样。既然如此,张兄为何不自己去救刘大小姐?”
张毕被他这番话说得愣了愣:“自然是因为张某身在通缉之中,不便露面。”
“是么?那张兄何不随便指使个人替你买下刘大小姐,然后再让他把人交给你?”
张毕似乎不愿意与他废话:“那我现在让你去,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木之易:“不愿意。”
张毕又有些怒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怕。若张兄执意如此,在下自会听命。”木之易并不慌张:“只是,张兄既知在下对刘大小姐无意,那么就让她看透在下无甚情义,从此死了这条心岂不是更好?又何必让我出面前去,惺惺作态,反令她始终放不下?”
张毕听了,半晌不言。
过了好一会,他才冷哼一声,甩窗而去了。
木之易这才一手捂着脖子,一手从床下拖出箱子,打开,再从里面拿出一瓶药粉,一包白布,一把剪刀,开始给自己包扎上药。
他似乎常给自己包扎,做起来倒是驾轻就熟。
待包扎完毕后,他也不着急去把脖子上的血迹洗了,更不着急换下染了些许鲜血的衣服,只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药瓶,望着瓶身上用墨寥寥几笔画上去的一张笑脸,怔怔出神。
月华如霜,挥洒在床前,也挥洒在床前盘坐的木之易身上,他披散的黑发,带血的衣襟,凝坐的身姿,在月光中渐渐凝固成一幅清冷孤寂的画卷。
因为那突然出现的林家长女林清予,景阳原定回京城的日子又推迟了些时日。
然而,百门雁却未曾查出那林清予的底细。
在官府存档的户籍文书中,林家确实有一名长女叫做林清予。林双木只是二女。
然而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个林清予。从林夫子到周城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人知道这个所谓的林清予。
而且这个林清予也只在那天露了一回面,之后便再没有人见过她,林家宅子也一直是空荡荡的无人居住。
那林清予,就像一阵风吹过,在人们眼前闪现了一下,然后就倏地不见了,要不是那天见到她的人很多,恐怕许多人都要觉得那是一种错觉。
连百门雁都查不到,景阳也别无他法,只好准备启程回京。
在回京前的这天晚上,景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周城郊区的一处小山坡下。
月光下,十几块墓碑错落有序地排列着,就像十几个人默默地站在那里。
景阳跪在墓碑前,慢慢地点香,烧纸,洒酒。
然后换一处墓碑,重复同样的动作。
再换一处墓碑,再重复同样的动作。
夜色中青烟袅袅,香烛的气息弥漫,燃烧的黄纸忽明忽暗。
景阳烧纸的时候,火堆中时不时发出“咝”“咝”水珠滴落的声音。
远处,百门雁坐在一块大石头旁,托腮望着景阳。
“你说,她哭了没有?”
他问身旁那和夜色快融为一体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声音是名女子:“应该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