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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够了吗?”
“够,够了——”
话虽如此,连雾还是笑得肩膀抽个不停。
君安把绢帕重新系好,淡定道:“既然笑够了,那烦请魔君替我寻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鲛人断尾。”
连雾霎时停住笑,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也知道鲛人断尾?”
“之前我去书斋监视?讳时,曾在书斋里看过一本有关鲛人族的传记。传记里提到,北海曾有十三位鲛人祖先,为守护北海与敌人殊死搏斗,战况惨烈无比。最后,虽是护住了万千子民,却全部殉身于战场之上,只留下十三尾鲛人断尾。自那以后,这些断尾便被鲛人族视为如信仰般重要之物。
“后来,北海又经历了种种内斗与迁移,导致十三断尾逐渐遗散四方。听说现任族长芊月一直在寻找遗失的断尾,想要借此稳固其族长之位。可惜这么多年,北海的几任族长加起来也只寻回了三尾,其余十尾仍是下落不明。”
连雾附和:“是啊,原本我是打算用鲛人断尾来换取灯油,可惜,短时间内找齐其余的十尾,实在困难。”
“倒也不必急于找全十尾。”君安笑了笑,道,“芊月成为族长之后,至今未曾找到一尾,如今北海已经有不少质疑她的声音了。所以现在,哪怕我们只带去一尾断尾,也足以解决魔界的灯油之急了。据我所知,现在魔宫内正好有一尾。”
“魔宫?”连雾惊讶一声,随即想到魔界唯有楠桦是从北海而来,便问道,“你是说楠桦?”
“正是。”
连雾蹙眉道:“你怎知他有断尾?我之前问过他,他分明说不知道断尾的下落。”
君安携着浅淡的笑意说道:“那日我去找楠桦,在澜岫宫的湖边同他交谈时,恰好看见周澜婷失足落入湖中。楠桦不知周澜婷熟悉水性,便跳入湖中相救。后来他们上了岸,周澜婷说她发现湖底沉着一口矮棺,问楠桦那矮棺里葬着的是谁。楠桦本不愿意回答,但架不住周澜婷要挟他,称若是楠桦不说,她就从澜岫宫里搬出来。楠桦只好如实相告,说那矮棺里葬着的正是他先祖的断尾,还将鲛人先祖之事尽数讲给了周澜婷听……”
连雾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难怪当初建造宫殿时,楠桦坚持要修那么大一座湖呢!还说什么其他的都不重要……敢情他是要以湖为墓,供奉先祖啊!如此说来,楠桦便是鲛人一族的忠烈之后,身份显贵,乃世家子弟呀!”
君安对楠桦的身世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才能说服楠桦交出断尾,以成功换取灯油,替阿染解决烦恼,遂问了连雾的意思。
连雾觉得希望不大,琢磨道:“此事非同小可。当初北海内斗极其严重,部族之间为争夺地盘互相厮杀,楠桦显然是不信任其族人了,才会带着先祖断尾来投靠魔界。事到如今,他肯定也不愿意将先祖的断尾交回北海,否则为何这些年从未听他提过此事呢?”
君安早已想到,颇为认同地点头道:“连雾魔君所言甚是,可若事情那般简单便能解决,我也不至于特意求连雾魔君相助了。毕竟,连雾魔君和楠桦魔君同为魔君,相识甚久,有些话自是比我更适合同他说明。”
“……”
这话连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啧了两声道:“你和她真是妇唱夫随!不,狼狈为奸!”
君安含笑不语,由着连雾去骂,他知道等连雾骂够了,还是得认下这门差事。
果然,连雾长吁短叹了一番后,认栽道:“行,本君就再去劝劝楠桦!”他瞥了一眼君安腕上的绢帕,又说,“若非魔王大人那般将你放在心上,你应下她的事情,本君才懒得管呢。”
连雾不愧是掌管酬酢司的、整个魔界嘴皮子最好使的魔君,与楠桦交谈时短短几句就拿捏助了对方的软肋。
他告诉楠桦,若是楠桦同意交出断尾,那么今后周澜婷的身边除了澜岫宫的魔侍之外,还会多出两名影卫时刻护在左右。
楠桦却也如阿染所说那般,并非省油的灯。他听了连雾的条件之后,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连雾见风使舵,笑容灿烂:“哎哟,怎么会是威胁呢?你我同为魔君,皆为魔王大人谋事,何来威胁一说?是合作,合作而已!”
“我澜岫宫的侍卫虽比不得你的影卫,却也没弱到需要你青阕宫来保护。”楠桦的笑容里透着几分薄凉,淡淡道,“若我拒绝你的要求呢?”
“那本君就没办法了。”连雾耸耸肩,两手一摊,道,“只好去回禀魔王大人,说她亲选的魔君生了异心,不愿再为魔界出力了。”
楠桦不以为然,温和说道:“如此也好。我已为她效力多年,确实有些累了。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我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其一我确实没有遇到心仪之人,其二是因为当初她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了我,对我有恩,我便替她谋事以还恩于她,也就无心旁的事情,但是现在……”
说到此,楠桦的眼睛里多了几许深情,笑意渐浓。
“实不相瞒,我已觅得良人,打算等魔王大人安然度过涅槃之劫后,就卸任魔君一职,与心中所爱喜结琴瑟之好,同游六界。至于坤舆所,不如就交给君安吧?他心思细腻且忠于魔王大人,最适合不过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连雾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回道:“魔王大人的筹谋,本君不敢妄加揣测,今后如何更是懒得去想。楠桦,咱们就事论事,当年你因为北海鲛人同室操戈、自相残杀而带着先祖断尾投靠魔界,苟延残喘之际是魔王大人给了你一条生路,让你用有如今的一切,修为、名利、地位……此间恩情,你何来还清一说?”
“……”
“这些年本君曾几次前往北海,临行前特意来问你是否愿意同行,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不愿与外界来往,说自己既入魔道,魔界便是你的归宿……可你身为魔者,怎会有鲛人真身?又为何在自己的宫里厚葬鲛人先祖?你选择避世、选择不去北海这都可以理解,但你的先祖难道也不想魂归故里吗?他若像你这般避讳北海,当初怎会奋不顾身、拼死守护北海?”
“……”
“还有,你不用说什么觅得良人的虚话来搪塞于我,不就是周澜婷吗?谁都看得出来,你对她情有独钟,欲娶她为妻。可本君想问你一句,你打算以何种身份去花都提亲?是魔界的魔君,还是北海的鲛人?纵然你可以在魔宫躲一辈子,那周澜婷呢?她就再不回花都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但凡踏出魔界的大门,她会被花都如何非议?被北海如何非议?再说远一点,若将来她为你生下一只小鲛人,你又该让你的孩子认哪位祖、归哪门宗?”
“……”
“还有——”
“何时启程?”
楠桦实在不想再听他叨唠一个字。
连雾一顿,旋即咧嘴道:“不急不急,三日后才启程呐!”他开开心心比了个三的手势,哄劝般道,“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安心心与先祖随队同行便好,万事皆有君安铺排。”
“嗯。”
见楠桦已经答应,连雾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没白费口舌,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本君还要去看看君安到底准备了哪些礼,最好别太贵……就不留下吃饭啦!告辞告辞!”连雾边说边往澜岫宫外走去。
楠桦心道:谁要留你吃饭了?他看着连雾远去的方向,嗤笑一声,顾自说道:“瞧这去向,君安莫不是再归山居备的礼?”
三日后深夜,夙罗城内鸦默雀静,前往北海的车队已悄然集结于小城门外。
这个小城门平日里只作通商之用,进出货物皆行于此,除魔商外少有其他魔者通行,很是僻静。
阿染因有要事而没来亲自送行,她托连雾代行其职,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后才可让车队出发。
连雾提前安排好了二十名影卫,其中十名已先行出发探路,剩下的尽数藏身于暗夜之中护在车队左右。他又亲自在长长的车队中反复穿行,逐一检查车上的礼品以及随行的魔侍。
除了金银玉器、琉璃玛瑙什么的,连雾对那些陶制的瓶瓶罐罐最是好奇,心想:就算让君安别拿太多太贵重的东西去北海那个小地方,可他也不至于带这种拿不出手的罐子去吧?还是说,他把更加贵重的东西都藏在了这不起眼的陶罐里?
连雾指着陶罐问道:“君安,你为低调行事选择半夜出城也就罢了,这准备的都是什么啊?”他打开了一只陶罐闻了闻,“腌菜?”又打开另一只陶盒,“酱肉?!”
“鲛人族常年生活在海里,对岸上之事甚有兴趣,经常会去沿海村落的农户家里偷些食物、器具以解好奇之心……”君安越说越心不在焉,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敷衍应道,“我准备的这些,正是再寻常不过的,凡人之物,想必……想必那些鲛人……”
连雾似笑非笑地接话道:“那些鲛人定要问,魔王大人怎么没来啊?”
君安听出连雾话里的揶揄之意,索性坦然问道:“她怎么没来?”
连周澜婷都来送楠桦了。
连雾撇嘴:“她一贯神出鬼没,这回又说发现一件要紧事,让咱们别管她了,还说让你安心出发,早去早回。”
“要紧事?严重吗?她可有危险?”君安连声问道。
“不知道,我还以为对她来说任何要紧事都没有你要紧呢。”连雾笑了笑,“放心,她有阿虎跟着,又是在魔界之内,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说不准,她只是不喜欢这种分别的场面而已。”
君安却仍担心不已。
连雾拍了拍君安的肩,安慰道:“总之她托我给你带话,灯油一事如果实在应不下来,她另寻法子就是,你莫要为难自己。还有无论事成与否,你都不要在北海过多停留,早日回城。”
君安到底是没有看见阿染。而阿染确实去了城外,只是躲在暗处未曾现身。
阿虎站在她身后问:“你当真不去送一送?”
阿染眸色堪忧,摇头道:“该说的我已经让连雾说了,我相信君安能处理好一切。而眼下这件事,更急……”她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沉声问,“阿虎,你说你在魔界哪处荒郊发现了麒麟的踪迹?”
“西边。”
“走,去西边一探。”
此番探查收获不小,阿染意想不到,她居然真的在魔界内发现了麒麟一族。
那可是神兽啊!阿染眉头紧皱,暗忖跟神界沾边儿的,绝无好事。
她装作是魔界巡查队的侍卫,直接上前表明不欢迎麒麟兽留在此处,希望他们尽快离开魔界。
此时,一位满头花白、面带疲色的老者站了出来,自称是这群麒麟兽的族长,告诉阿染他们委身于此并非本意,可为救同伴他们不能离开。
“救同伴?”阿染直觉不对,便又多问了几句。
麒麟族长道:“我们原是居住在仙界的钟山,那里负气含灵又鲜有人至,一直是麒麟族的修习之地。不久前,仙门主让其弟子过来请我们去毓秀山,说是神界想让麒麟一族回归天宫,邀我们前去商议此事。彼时我身体抱恙,便派了小辈前去,可谁能想到他们这一去就再没回来啊!”
阿染心道:大事不妙!
麒麟族长继续道:“我亲自前往毓秀山询问情况,却是连仙门主的面都没有见到,只有一门童传话于我,说仙界根本没有请麒麟族来过。我多方探听,最终从一个小仙童口中得知,失踪的麒麟儿们像是往魔界的方向去了……”
阿染低声问阿虎:“最近魔界有谁客情了麒麟族吗?”
阿虎摇头:“不曾听说。”
阿染思索片刻,冷哼一声:“呵,又是构陷!”
此话一出,阿虎便也猜到是傲殷一派在背后捣鬼,就是不知道是他们当中的哪位。
阿虎微微侧身,凑到阿染的耳边问:“此处属于西部,莫非是马侯?”
阿染不太确定。
这时,麒麟族长指着身后的一众麒麟兽说道:“我们麒麟一族本就后嗣稀少,如今又无缘无故失踪了那么多,族内上下惶恐不安。所以便我带着他们,发动体内的御兽符去感应失踪的麒麟儿们,循着微弱的踪迹找到了魔界,却最终在此失去了线索。”
御兽符……
阿染忽然记起,每一只麒麟兽的体内都有一符,名为御兽符。人界诸国曾有传言——得麒麟者得天下,意思是说只要得到了御兽符,就能得到麒麟兽至死不渝的忠诚,国家也会因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对于人间帝王来说,忠诚不二且有祥瑞之意的神兽最能稳固帝位,凡间诸国亦有一国之君礼聘麒麟充任国师的先例。而对于修习者来说,拥有御兽符相当于拥有了一只神兽作为忠仆,于修习、于颜面皆大有裨益。
因此,御兽符意义深重,麒麟兽们更是将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有时即便是死,麒麟兽也绝不会献符。
麒麟族长十分担忧,怕那些麒麟儿们会因此丧命。
阿染暗忖:如此珍贵之物,定是会被许多人盯上,视财如命的马侯必是首当其冲。
她沉吟半晌,同阿虎传音道:“若我猜的没错,马侯欲私贩御兽符,与仙界勾结引诱麒麟前往毓秀山,途中用药迷昏了它们并将其带回魔界,再掠夺下御兽符使之成为兽奴,最后拉到西部的集市上贩卖,从中牟取暴利。”